也不知墙下的人听没听清。
待高墙上的人影消失不见,周雪君又在墙下站了好一会儿。
不知为何,刚才秦昭要走的那一瞬间,她心口猛地扯了一下,一股突然的不安狠狠在心里撞了一下。
好似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雪君用力晃了晃头。
……不会的,不过是她太不舍得罢了。
第162章
秦昭还是偷偷见了周雪君几回,周雪君再也没有过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之感。
或许那天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顺兴十六年的年底,比往年还要更热闹些。
这一年,皇族有公主备嫁,大婚在即,连新年夜也格外鼎沸。
城楼之上,帝后放灯祈愿,既是祈愿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泰,也是祈愿即将出嫁的昌乐公主一路平安,婚事美满。
辞旧年后,新年正月十六便复印开朝。
准备了两日后,瓦剌使团同昌乐公主启程离京。
这日是个雪天。
大雪停了数日,这日又重新开始飘落。
送亲的卫队在城门外列队排开,四列纵队两两为边,一路铺向官道,乌泱泱的黑色甲胄长得看不到尾。
卫队两侧,由禁军隔开,两边有百姓隔道观望。
瓦剌使团先行辞别大邺皇帝,之后便是昌乐公主拜别君父。
昌乐公主身着大红婚袍,头戴金翅五凤冠,耳坠赤金缠丝耳铛,浓妆艳裹,纷华靡丽,艳然夺目。
百姓们远看,个个都看直了眼,女子更是无不艳羡。
但是想到昌乐公主此行的目的,又便个个心中动容,也心生惶然,再无半点羡慕。
雪中天地皆白,无暇一片,只寒风阵过,时起呜咽。
程绾绾站在皇后身侧,见五公主同帝后拜别。
临别在即,皇后终是不舍得,忍不住牵住了女儿的手,谆谆嘱咐。
吉时将至,皇后只得松手,眼泪忍不住湿了眼眶:“孩子,此一去两国万里迢迢,不知……不知母后还能不能……”
多少联姻的公主出嫁异国,一去再也没有回到母国的机会。
江婉筎垂眼,心里的坚定这一会儿拼命地动摇起来。
尤其听见母后话里的颤音,她瞬间掉下两颗眼泪来:“母后……”
她想说一定会再见的,可是她知道,这话多么苍白,就连她也不相信,这一去,她这一生还能有机会回来。
忍了又忍,江婉筎还是忍不住哭了,只是压抑着声音,没有哭出声来。
她的侍女冬凝陪嫁前往瓦剌,冬凝没有别的亲人,但是也不想离开故国家乡。
可是公主嫁去瓦剌,从此在异国他乡,没有皇后娘娘的庇护,没有陛下的纵容,以后一个人多么孤单呐。
她自小伴着公主长大,怎能看着公主独自一人去那遥远苦寒之地受苦,身边连一个可心的人都没有。
所以哪怕公主说,她可以留在大邺,留在昭仁宫皇后娘娘身边,冬凝还是拒绝了。
她要陪着公主,不管将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这会儿冬凝也跟着哭了,但她很快忍住,拿了帕子递给公主:“公主,快擦擦。今日不能哭的。”
江婉筎接了帕子,默默拭泪。
皇后看着心疼,眼眶更红了。
皇帝看在眼中,心中不忍,伸手欲握一握皇后的手,给她稍许安慰。
皇后却避开了,将手端到身前交握。
皇帝愣了愣。半晌,将手无声无息收了回来。谁也看不清皇帝的神色。
世间苦,生离最悲。
母女二人,此一别,或许就是永别。谁也不能笑着说出,还能再见。
“皇后娘娘,”阿木彦启声,目中微微闪动,“五公主还会与您相见的。”
皇后看他。
江婉筎也转头看他。
阿木彦压了压声音,认真道:“瓦剌国中危机重重,但小王保证,等国中争端平息,倘若小王那时……还活着,定会带着五公主回来。瓦剌男儿,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瓦剌国中的形势,皇后多少知道,虽然这位瓦剌十七王子并没有什么胜算能够继位,但他能说出这样一番恳切的保证来,也算不失为一个好儿郎。
而且他的保证,比江婉筎来保证要有分量多了。
江婉筎心中感激,不管真假、他能不能做到,眼下他说的话,都很好地安慰了她的母后。
吉时已到。
瓦剌使团与送亲卫队护卫公主启程。
雪下得更大了,很快,黑色的甲胄就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连足迹都很快被掩盖。
皇后在城门外又多站了片刻,皇帝没有催促。
这日之后,皇后回昭仁宫病了一场,太医说是寒气侵体、忧思伤怀的缘故。
不过病得不严重,开了药按时吃着,要不了几日便能好。
皇后病着,程绾绾便更要进宫侍疾了。
原本她也打算去的,怕皇后因为五公主离京,心中压抑,她去陪着说说话,总好过皇后娘娘自己闷着。
五公主随瓦剌使团离京之后,昭仁宫很是莫名冷清了一段时日,正月过了才好些,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氛围。
皇后病好后,程绾绾也隔三差五去看她,如今对昭仁宫,程绾绾已经比对程府都熟悉了。
说起程府,二月初的时候,顺亲王府递了请帖来,邀程绾绾参加顺亲王府中那位嫡三小姐袁璐的生辰宴。
离宴期还有些日子,程绾绾收了请帖,但没说一定会去。
她不打算去。
收到请帖之后没两日,程府又来了人,是赵氏亲自来的。
碍于嫡母的身份,程绾绾虽然不喜欢赵氏,但还是将人请进宫里喝了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