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去看了一回安王妃。
安王妃明显哭过,眼眶有些红肿,但是整个人倒还好,没有生病,也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和之前的周雪君一样,行事有条不紊。
原本范书雯在安王府只看她的医书,凡事有王府的大管家管着,这是离京前江煜安排好的。
他说他娶她,不是因为缺一个妻子管家,而只是喜欢她这个人,即便她只在王府看看医书,他也欢喜。
若说范书雯不曾为这话心动过,那必然是假的。
只是话犹在耳,说话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范书雯哭过,已没有最初那么伤心难过了。她总觉得不真实,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前段时日传回寿阳的还一直是捷报,还有他写给她的家书,怎么突然就兵败身死了呢?
范书雯将那些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夜里哭了许多回,白日再哭不出了,也看不进去那些医书了。
联姻出事,肃州失守,即便远在安全的帝都,民间也是一阵惶惶不安,安王府里,安王身死的消息传回来,府中也人心浮动。
大管家压着,但没了安王,安王府的大管家又算什么呢。
所以也有那压不住的,范书雯身为安王妃,这时候只能站出来。
她这些年一心钻研医术,不通这些庶务,也只能临时请教大管家,一点一点捡起来。
程绾绾去看她的时候,只觉得范书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除了伤心,整个人也不似之前,言谈举止都不似从前孤傲不群。
程绾绾看她无事,人家又没哭,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索性只看了看,就又回去了。
第三日时,男人从宫里回来了。
男人午后就回来了,但是东宫来了许多大臣议事,一直到晚上,程绾绾才见到男人。
两人一道用了晚膳,这期间,男人除了给她夹菜添汤,几乎一言不发。
程绾绾没巴巴儿地问,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只是一直悄悄地看男人。
晚上两个人都沐浴过后,躺在榻上的时候,男人才开口。
“绾绾……”
程绾绾莫名心里一紧,没应声,只是看向男人。
江诀转眸望过来,眸色柔和得近乎悲悯,靠近过来,很轻很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殿下……”程绾绾喃喃出声。
江诀看着她,有些不忍开口,但又不得不说:“绾绾,孤要亲自去边境一趟。”
他说得轻松,去一趟,但是程绾绾不傻,她知道男人的意思,是他要亲征了。
他也不是没亲征过,但是程绾绾忽然有些怕。
肃州那地方真邪乎啊,秦昭死在那里,昌乐公主在那里失踪,如今安王也死在那儿,男人去了,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吗?
程绾绾不敢问,也不敢开口说任何话。
她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但是眼睛里的委屈和害怕却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江诀心口一攥,像被什么狠狠挤压着。
他嗓音有些喑哑:“孤一定好好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她现在说什么,无论如何他也要去了。
程绾绾撇了撇嘴,好像要哭,但男人只看到小妻子立马又忍住了,只用一双微微湿润的杏眸圆睁睁地看着他。
她很认真地问:“那我能和殿下一起去吗?”
这回与豫州之行不同,边境起战,太子和太子妃携手‘跑’了,怕是要民心变乱。
江诀低声:“不能。”
话音里是不舍,也是不容抗拒。
程绾绾看了男人一会儿,乖乖点了点头。
她又问:“殿下什么时候走?”
“后日一早。”江诀道。
程绾绾便不说话了,一双圆圆看着男人的杏眸,慢慢垂掩下去,片刻,兀地有晶莹之物滚落下来。
她终于还是哭了。
江诀心口蓦地紧攥,胸口霎时疼得发紧。
他低身/下来,将纤细娇小的小妻子抱进怀中,声音沙哑又极尽温柔:“莫哭……”
程绾绾埋在男人胸口,紧紧攥着男人胸口的寝衣,她哭着,但把哭声忍着。
最后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她忽然仰起脸来,一边哭一边去亲吻男人的下巴。
高大的男人一时愣了愣。
那柔软的唇立刻挪蹭上来,从下巴覆到他薄唇。
江诀似乎情动,但被一层更深的悸痛狠狠压着,有苦涩的味道流进他口中,他一一咽下,温柔回应她。
这夜不长,小太子妃又被他弄哭,但这回她哭了许久,他也哄了许久,而男人冷漠坚硬的心脏,终于也体味到英雄气短,摧断肝肠。
*
男人的生辰就在四日后,但是这个生辰是过不成了,而程绾绾不许男人看的生辰礼,也看不成了。
也不知今年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江煜去肃州时,原本就带了十万兵马。
江诀再去肃州,这回只带了五万兵马。
照理说,肃州原本驻守的边军加上江煜带去的兵马,完全是足够的,对上瓦剌举国之力的二十万兵马,虽然谈不上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绝对是占据优势地位。
只要不去草原上和瓦剌人碰骑兵马战,大邺就算不能赢,也不至于和急报中所说,接连溃败,而且是在先有大捷的情况下,战局陡转急下。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江诀只怕再派人去肃州,也不过又是枉死,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看看肃州这地方,到底有什么迷魂阵。
大军天不亮便集结,青影随行,若风则被留在寿阳,在程绾绾身边保护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