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宁眉梢微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兰妃娘娘,进去说话。”
片刻之后,流光阁关起了门。
江辞宁重新包扎好伤口,从屏风后绕出来的时候,看见兰妃呆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兰妃猛然回过神来。
江辞宁微笑:“兰妃娘娘久等了。”
兰妃带着愧疚道:“公主哪里的话,原本不好打扰公主,只是……”
江辞宁坐在她面前,眼眸温和:“兰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兰妃看着眼前舍命救了自己的人,咬咬牙,开口道:“我不知公主为何要来大燕和亲,但我知道,公主并非甘愿坦然赴死之人。”
江辞宁挑了挑眉,继续听她说。
兰妃表情变幻莫测,最后拉住她的手:“长宁公主,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悄无声息离开皇宫。”
江辞宁眼角一跳。
兰妃竟然也知道这条密道?
当初她之所以坦然前往大燕,正是因为……梦中她正是通过这条通往宫外的密道逃离皇宫的。
密道入口,就藏在崇政殿中。
梦中她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误触机关,打开了这条密道。
兰妃见她沉默不语,手上微微用力:“长宁公主,若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走一遍蜜道。”
江辞宁面色不动:“兰妃娘娘,并非长宁不相信你,只是长宁知道这条暗道……又有何用处呢?”
兰妃蓦地笑了下:“长宁公主,我不信你看不出这皇宫的波谲云诡。”
江辞宁回之一笑:“那又与我何干?”
“长宁公主,我今日就实话同你说吧。”
窗外天色骤然暗下来,兰妃的脸也隐在一片暗色之中。
她抚了下自己的小腹:“长宁公主昨夜救了他,便是他的恩人。”
“若他能活下来,我定叫他视你为母,从此敬你爱你。”
江辞宁开口:“兰妃娘娘说笑了,兰妃娘娘腹中的乃是天潢贵胄,又怎可随意视我为母。”
兰妃苦笑:“这孩子,不是燕帝的。”
江辞宁愕然抬眸。
兰妃面上浮现出凄楚:“我爹爹卖女求荣,也并非秘密,原本我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
原来兰妃本是存着必死之心入的宫,然而她入宫的第一日,召见她的人不是燕帝,而是太后。
太后许诺她,若是她愿意听从自己的指令办事,不仅保她一家荣华富贵,也可以让她活下来。
谁不想活?
兰妃遵从太后的意思,要为燕帝怀上一个孩子。
然而兰妃万万没想到,燕帝根本不愿碰她。
那一晚,她与燕帝双双服下媚药,她躺在床榻之上丑态毕露,意识也几近全无。
她不停哀求着,渴望着,最后一只强壮的手将她拦腰抱起……
第二日,她从混沌中醒来,回想起昨夜种种,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有些模糊,但她却记得,覆在她身上的男人分明眉眼英挺,面容俊郎,根本不可能是自幼毁了容,相貌丑陋不能示人的燕帝!
兰妃自觉此命休矣,伏在榻上垂泪之时,圣旨到了。
她被封为兰妃,成了燕帝登基以来,第一个获得此殊荣的女人。
也不知是福是祸,次月,她便发现自己的月信没来。
太后得知此事,赏赐了青玄宫一堆东西。
只因月份小,她怀的又是燕帝第一个子嗣,宫中将消息瞒了下来。
江辞宁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为何兰妃为何这般惶惶不可终日,又为何要将这一切向她全盘托出。
太后要的子嗣有了,可却不是皇帝的种……偏偏燕帝配合太后演了一场戏。
待到两人争斗见了分晓,兰妃和她腹中的孩子,焉有命活?
兰妃将故事说完,双眼通红。
江辞宁叹了一口气:“兰妃娘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长宁要坦白一句……”
“长宁如今亦是自身难保,昨夜是我运气好,若将来再有这样的事……”
兰妃摇了下头:“长宁公主,我并非要央你保护我。”
她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想以这条密道的位置,求公主帮我一个忙。”
“我会准备好便于携带的财物,若是有朝一日宫中大乱,还请公主带着我的孩子一同逃走。”
“而我,会为你们竭力拖延时间。”
她面带祈求看向江辞宁。
江辞宁淡淡笑道:“兰妃娘娘未免忧虑过早了,既然圣上保下你,那你腹中的,自然是皇嗣。”
“更何况若是真有那一日,兰妃娘娘何不带着孩子自己逃走?”
兰妃脸上浮现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恐怕那时……我已经走不掉了。”
江辞宁看了兰妃一眼,直觉告诉她,她有话瞒她。
但她没有追根问底,只说:“好,我答应你。”
兰妃走的时候,对江辞宁说:“长宁公主,进宫之前,家里人都叫我一声阿蕙,公主若是不嫌弃,日后也可以这么叫我。”
江辞宁从善如流:“阿蕙,我闺名辞宁,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兰妃走后,风荷率先开口:“殿下,您为何要答应兰妃?”
江辞宁想起她哀求的眼神,垂下眼眸:“兰妃定然已经被逼到绝路,否则不会对一个只有数面只缘的人生死相托付。”
风荷摇头:“可是……”
江辞宁安慰她:“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朋友也好。”
大齐,卫府。
已至夤夜,整座府邸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有人无声越上墙头,看见卫濯的房间依然亮着灯,停顿片刻,又轻飘飘落下,扣响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