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身边这位侍卫他是见过的,但对方竟然这么厉害?
他此行隐秘,谢先生又怎会在此处守株待兔?
他心中狐疑,但还是跟来了青藤斋。
谢尘安见人坐定,终于放下书册:“白日里利用了卫世子,谢某先道一声抱歉。”
卫濯一愣,才明白白日里引他前往事发处的宫人原来出自他之手。
他那时刚刚趁乱摸入宫中,正打算扮作普通宫人躲进毓秀宫,好见辞宁一面,却有人先一步找上他,说是辞宁有难。
卫濯回过味来,面露戒备:“你在她宫中安插了眼线?”
谢尘安避而不答,反问他:“长宁殿下不愿跟世子走,世子又当如何?”
既然毓秀宫都有谢尘安的眼线,他们的谈话内容被得知也不奇怪了。
卫濯听到他的问题,挪开视线:“辞宁自有规划,我不给她添乱便是。”
谢尘安忽地微微一笑:“那世子便愿意与长宁殿下此生不复相见?一别之后,从此音讯全无,相忘于江湖?”
卫濯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一颤。
但他到底不是那糊涂之人,只是收敛好情绪,问:“不知谢先生到底要说什么。”
青年的眉眼笼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他轻启薄唇:“不知卫世子,可愿为我所用。”
卫濯瞳孔微缩。
***
太后寿宴上的这桩闹剧,最后以顾行霖御前失仪,惹得皇帝不喜,被禁足一月结尾。
九公主和江辞宁两人倒是被从此事中干干净净摘了出去。
顾行霖这事做得隐秘,加之齐帝有心遮掩,打杀了一众宫人,最终无人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抱露气得为江辞宁打抱不平:“圣上也太是非不分了,殿下和九公主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却对太子殿下轻拿轻放。”
风荷瞪她一眼:“你这话出去可不能说。”
抱露自是知道的,此事有关殿下名声,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她只是气愤圣上的态度。
然而气愤之余地,抱露又暗地里庆幸殿下没有嫁到东宫。
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能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
小丫头很快换了一副表情:“太子殿下被禁足一月,倒是赶不上咱们殿下出嫁了。”
“要奴婢说,这才真是再好不过,谁想被那等人送嫁!”
江辞宁忍不住笑出来:“怎的不见你如同之前一样畏惧和亲啦?”
抱露脸上浮现出羞赧之色,燕帝恶名在外,之前她以为殿下是去大燕送死的,哪能不焦灼。
毕竟是江辞宁的身边人,抱露这些时日里见殿下行事淡然,加之如今顾行霖暴露了真面目,她多多少少也是有所猜测的。
她书读得不多,但知道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殿下不是那么轻易就服软的人,说不定此番前去大燕,还真有别的法子另谋生路。
江辞宁也不再逗她,交代道:“把我之前做好的香囊取过来,今儿去惠妃那走一躺,看看明月。”
九公主着实被吓得不轻,江辞宁登门拜访的时候,她依然卧在床榻之上。
见是江辞宁来了,才撑着身子起来,弱弱唤她:“长宁姐姐。”
江辞宁见她脸色依然透着白,心疼不已,握着她的手:“明月,那天的事怨我,若不是我,你不会遭此一难。”
九公主还没开口,惠妃先道:“长宁,此事与你无关。”
她眉目间透出些冷色:“太子心思不正,竟使出这般龌龊的手段,实是令人不齿。”
她安抚道:“你同明月都是受害者,可千万不要怨上自己。”
江辞宁点点头:“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因为我……”
她欲言又止:“娘娘,长宁是担心如今我们和太子已算撕破了脸,长宁愧疚,马上就要和亲大燕,但这一次太子颜面失尽,将来未免不会给明月使用绊子。”
怎料惠妃忽然冷冷一笑:“乾坤未定,此等德行有失之人,恐怕老天都看不过去。”
江辞宁敏锐地察觉到惠妃话外的意思,不由抬眼看她。
惠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且放心前往大燕,你托付给本宫的那些宫人,本宫会加以照拂。”
她微微一笑:“将来若是有机会,或许还能相见。”
江辞宁眉心一跳。
惠妃的意思是……
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惠妃漫不经心却又意有所指道:“天下大势,向来是分久必合。”
江辞宁离开的时候,心绪有些复杂。
梦中她死得太早,没能看到这天下之后的走势,但今日惠妃一句话,却叫她心中生了怀疑。
当年惠妃因膝下皇子早夭,与齐帝离了心,也间接导致整个宋家被逐出大齐核心政治圈。
如今随着惠妃复宠,齐帝再次启用宋家,看似两方已经重归旧好。
只是惠妃口中这“分久必合”,指的又是哪边势力?
再往下想,江辞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若真如她猜测,就连惠妃和她身后的宋家都与大燕有关……
她看着周遭重重宫阙,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大燕能将手伸得那么长,若铁了心想直取大齐,岂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江辞宁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眼前一黑!
她额头一痛,往后退了半步。
被撞之人倒是岿然不动,甚至虚虚扶了她一把:“殿下怎的这般魂不守舍。”
江辞宁看清来人,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间便将一切关联起来。
又是谢尘安。
正值金乌西沉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