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凌云宫栽种了许多文冠花,凌云宫也正是以此得名。
一切都是巧合罢了,又怎会与那位谢大人扯上什么关系?
江辞宁躺在床榻之上,从缝隙里望着那一树细碎如雪的文冠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
只是白日里到底是睡不踏实,梦境连绵,零零碎碎夹杂在一起。
一会儿梦见她和谢尘安跌落矮崖的那一幕,一会儿又是他冷着眉眼质问她,为何不考虑卫家……
混乱的最后,是他摊开掌心,掌心落着一朵洁白的文冠花。
窗棂忽然发出一声响。
江辞宁猛然惊醒,嗅到满室尽是大雨将至前的泥土腥气。
风大了起来,吹得窗棂前后翻合,帐幔狂舞。
江辞宁拥着被衾,软绵绵不想动弹,正要撑着身子起来,忽见飞舞的帐幔边站着一道人影。
屋内并未掌灯,光线昏暗,她又残存着三分倦意,迷迷糊糊间望向来人,竟叫她心跳漏了半拍。
谢先生?
他不是已经回大齐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第46章 波谲
江辞宁只能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喊出声来。
待到她仔细看去,才发现眼前之人虽然身形与谢先生极为相似,但肩背却没那么宽挺。
那人见她醒了,负手走出帐幔。
待到看清他的鎏金面具时,江辞宁起身下榻:“长宁见过陛下。”
此人自然是萧翊。
他看着面前螓首蛾眉,微垂脖颈的少女,微微一笑:“免礼。”
江辞宁起身,退居一旁站定。
萧翊道:“昨晚歇息得可好?”
他这话问得怪异,昨夜两人上演了一场大戏,凌云宫闹到大半夜,自然是歇息不好的。
江辞宁看他一眼,只当他是想找些话题,于是颔首笑道:“回禀陛下,歇息得很好,刚刚又睡了一场回笼觉。”
萧翊笑了下:“这凌云宫可还住得习惯?”
江辞宁心中的怪异感更甚。
她昨日刚到凌云宫,不过住了一日,都还没溜达全呢。
但她说话却是滴水不漏:“凌云宫处处都好,多谢陛下关心。”
萧翊自然是想探究这长宁公主为何惹得皇兄一再为她破例,但也明白来日方长,不可操之过急。
见她处处谨慎,行为拘谨,再想到昨夜皇兄对她做那些事……
他心中失笑,这长宁公主面上虽然淡然,但恐怕是被吓着了。
也罢,总归已经看过她一遭,不便多留。
于是萧翊道:“你且好生休息,受伤一事会有徐太医为你遮掩。”
他连茶都没喝上一口,转身离开。
江辞宁福身恭送他。
待到人消失不见,江辞宁才微皱眉头。
分明昨夜才见过他,但今日再见,却生出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燕帝方才句句都是关切,但也就是因为关切太过,反而让她觉得奇怪。
不过江辞宁转念一想,两人如今也算是各怀鬼胎。
她在谷中便认出燕帝的事情,是决计不能让他知道的。
至于燕帝到底信不信她的说辞……江辞宁也不是那么在意。
只要死咬了这个说辞,难不成他还能钻到她脑子里来看看?
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找寻玉佩的下落。
昨夜虽然兵荒马乱,但她乘机确认过,燕帝身上并没有那块玉佩。
梦境太过零碎,她也不知道她第一次见那块玉佩是在什么时候。
兴许现在燕帝也还没拿到玉佩?
江辞宁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袖中,才想起来玉令早被她收起来了。
燕帝迟早会见到玉佩,若是被他发现这块玉令,或许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
为今之计,唯有先获取他的信任,再徐徐图之。
江辞宁瞅着外面乌云翻滚,唤来风荷,低声交代了几句。
萧翊刚走出凌云宫没多远,忽然开始下雨。
宫人们叫苦不迭,天变一时,方才还阳光灿烂,谁能料得到忽然就下起雨来了?
正准备脱下衣裳给陛下挡一挡雨,忽有几个宫女从凌云宫的方向冲了过来。
仔细一看,宫女们抱了一堆伞!
风荷道:“殿下看要落雨了,命奴婢过来送伞。”
周内侍连忙接过伞来给燕帝撑上,笑得见牙不见眼:“替小的谢过长宁殿下。”
眼见着雨越来越大,周内侍试探着问:“陛下,要不要回凌云宫去避一避?”
萧翊衣摆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却道:“去崇政殿。”
长宁公主毕竟是皇兄上了心的人。
他需避嫌。
只是临走前,他回望了一眼雨幕中的凌云宫。
这长宁公主……好生有意思。
明知燕帝恶名在外,却主动请旨和亲。
来到大燕之后,对“燕帝”也丝毫没有惧意……她到底想做什么?
风荷冒雨回来,见江辞宁倚在床榻之上看着被雨水摧折一地的文冠花,道:“殿下,伞已经送到了。”
江辞宁回过神来,见她鬓发俱湿,道:“快擦一擦,再换身干衣裳。”
风荷随手抹了一把脸:“没事的殿下。”
风荷望进连绵雨幕:“殿下,这皇宫真空荡,从昨儿到今儿,奴婢除了凌云宫的人,也就只见到过燕帝身边的宫人。”
江辞宁道:“燕帝不纳妃,也只有寿康宫和青玄宫住了人,自然空荡荡。”
风荷点头:“如今奴婢才算是明白了殿下的话,三人成虎,关于燕帝的那些传闻,恐怕还真是当不得真。”
江辞宁忽然看她一眼:“风荷,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