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中专,也算是经了一些弯弯绕。
中考在即,却想留级重读,说实话,这种事不在我认知范畴。我接触到的、注意到的学生,全是哪怕成绩差强人意也要升学的,认定留级是特丢人的事儿。
可我家蕾蕾不在乎,最在乎的是我会不会觉得丢人,从而找我商量——我相信我判断无误。
那次你找我谈这件事,是在路上,那天应该是我有空去中学看你,陪你回家。
你先说了这层打算,又小心翼翼地瞄我一眼。
我没说话,因为正懵着。
你又说起人际关系方面的原因,以及目前成绩考不上一定能分配工作的中专,复读应该能考上口碑不错的。
我听了就想,这小孩儿是被谁影响得这么没出息的?撇下面子想复读,志向却不是考重点高中再考大学……你有些思维逻辑,一向不是我能够理解。
但我很认真地说支持你的决定,是心里话。
原因么,只不过是相信,我们蕾蕾会认真计较的人情世故,一定是不能小觑的问题,与其长期膈应,不如与不喜的人各走各路。
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告诉我,我的态度即是你的最终决定。
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人全然信任、依赖。
也许你会说,上学时对我始终信任依赖,我知道,但关乎长久找我商量的事,那是第一件。
那时我下决心,一定要过得风生水起。
只有过得很好的前提之下,才有长久照顾只求心里舒坦、不求上进的孟蕾蕾。于我,稍加展望便觉有趣。
理想与梦想从来美好,现实总有重重阻力。
一度,你和张然、商小莺不明白,怎么会经常遇见找茬的人,其实原因特别简单,你们很惹眼,而且没有给你们撑腰的兄弟姐妹,即便走在一起,战斗力也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只是约等于一。
一度,我也有长期横亘于心的困扰,全来自于亲人,找不出答案,没人能对我说出所以然。
现在的你,应该很明白那种心情:对方明明是至亲,可你以他为耻,甚至不屑于给他恨意,唯有满心厌恶。
在我,情愿深恨一个人,也不愿意厌恶谁。
消弭恨意的方式,或是报复,或是宽恕,厌恶却如无解的数学题目。
有些人,就像很多人厌烦惧怕的蛇蝎蜈蚣,它们就是那个样子,终其一生也不能改变。
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生母和苏辰。
妈那个人就不说了,她已经不能再让我引以为耻,我已经把她归类于生完苏辰之后就失心疯的存在。一发疯就是二三十年,想想也很了不起。
关于她,要对你说声抱歉。
从我们领证到今年与她决裂之前的时间里,我真跟她掐架掐累了,在她做出愿意粉饰太平的样子后,选择了配合。
我以为,随着我们结婚越来越久,她想控制我的心思会越来越淡,又不会朝夕相处,能相互糊弄着过下去。
结果不消说。
原来不论到何时,我在她心里,都只是满足她掌控欲、虚荣心的存在,何时不能让她如愿,立马变回生来就克她和苏辰的灾星,她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类似的笑话,你从小看到大,从没说过什么,而我私心里,一次次倍觉难堪。
错过你的信到领证之前的时光里,与她的纠葛,是我没底气邀你携手的根本原由。
但若没错过那封信,我想我不会回信,而会尽快赶到你面前,告诉我的蕾蕾,我同样地喜欢着你,但也少不了煞风景,说出自己的顾虑,请你慎重考虑。
因为,我要的不是一场恋爱,而是与你共度的余生。
在我们的余生之中,不但有我那个不可理喻的生母,还有个道德败坏全无底线的苏辰。
我得郑重地告诉你,苏辰是个彻头彻尾又偏执的人渣,或许此后多年,我们都要防范着他。
——这种话,自己说着都感觉很奇怪,好笑又无奈的是,这是事实。
我这个三哥到底有多不是东西,做过怎样不是人的事儿,往后我会尝试着告诉你一些。
算算日子,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苏辰应该已经出来了。
蕾蕾,答应我,千万小心,只要出门就让靳海涛随行。
靳海涛负责保护你,他的两个朋友负责监视那对母子,这三个人,说起来都是大尧和二顺认可并推荐的,我也反复做过自认最详尽的调查,是完全可信的人。
此外,我拨给他们三个一笔资金,要他们用来招募可信又有能力的助手,这样一来,足够确保你的安全。
其实回顾一下今年种种,我必须得承认,该相信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但是,护着你毕竟是我多年来的习惯,眼前事又因我而起,不能不把有用没用的功夫全做到。
说到今年,蕾蕾,你不会了解我的庆幸与喜悦。
做不到昧着良心说,诸多转变只是因为你长大了。
不是。
根本原因在于,很多事以往我们没有沟通,各自钻着各自的牛角尖,其实只要有一个人有所转变,即可峰回路转。
汗颜的是,我不是先一步有所转变的那一个。
庆幸的是,你为我们开启了全新的人生之门。
蕾蕾,谢谢你。
来到这边之后,偶尔会跟仲开聊到你和张然、商小莺,他想到的,无不关乎三个小虎妞干过的虎招招的事儿,比如你们平时怂怂的,却也有把一个小流氓揍得鼻青脸肿,脑袋险些开花的时候。
他说直到听说那件事、亲耳听那个挨揍的人诉苦之后,才算明白你们小虎妞三人组的名号如何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