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仁闻言淡淡一笑,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身看向了那幅无与伦比的巨大地图,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轻松和满足。
张倩望着时有仁的背影眼中露出深意,她主动帮时有仁解释道:“许多人都以为乌鸦是倒霉的象征,但事实上乌鸦是鸟类里最聪明的动物,就好像——乌鸦永远都不会忘记它的仇人。”
张倩的话音落下,整个仓库似乎都更加凝重了几分,有人捏紧了拳头,有人目露凶光,反倒是时有仁变得平静,他回头看到双手都拎得满满当当的一男一女露出微笑:“我们该开饭了。”
外卖被一一摆放在了地图面前的那张长桌上,长桌上的许多工具和文件则暂时被搁置到了一旁,大家嬉笑着分好餐具,然后以时有仁为中心分别站立,也不讲究有没有座位了,所有人这两天都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有一顿像样点的饭菜,自然是立刻风卷残云起来。
“时有仁,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吧。”张倩夹着一块糖醋鱼递到了时有仁的碗里,时有仁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他想起几年前在互助小组里,当时他帮助了张倩,那时他似乎和张倩吃过一顿饭,只是时有仁没有想到,自己爱吃鱼的这一点就这么被张倩记到了现在。
“谢,谢谢。”时有仁有些生硬地答道,这些年来他倒是帮助过不少和他拥有相同境遇的人,因此也凑齐了这批“伙伴”,只是有太久了,时有仁都忘记了上一次被人关心是什么时候,原来有人关心是这样酸楚的感觉,真好。
时有仁干净地吃掉了碗里的鱼,这让张倩喜笑颜开,她笑起来的样子美丽得令时有仁都恍惚了片刻。
时有仁已经有了七分饱,所以他自律地放下碗筷,抬头环视一下周遭,时有仁忽然有一种滑稽的想法。
此刻他们一共八个人这样坐在长桌前大快朵颐,奇异地竟然有些神似那幅著名的《最后的晚餐》,想到这里,时有仁便越发觉得好笑,然而时有仁并不是耶稣,所以他绝不害怕背叛,时有仁发笑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身前的地图,那上面的无数线条代表了他这些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的心血,时有仁已经考虑到了每一个可能的意外,为此他也想出了无数的对策,所以时有仁知道,他一定会成功的!况且只要等到那时,一切便都会结束了。
时有仁这么想着,他惬意地眯上眼睛,却没有察觉到一旁张倩复杂的目光。
饭后张倩趁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将时有仁拉到了一旁,时有仁茫然地望着她,可张倩距离他实在太近了,时有仁都能感受到了张倩的呼吸,这令时有仁有些害羞,眼神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时有仁,我问过其他人了,强子改装车需要资金,赵兰殷接近司机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但无论是哪个环节,最后留下的都是关于你的线索,你是想一个人顶下所有的罪名,对吗?”张倩说话间已经泪眼婆娑,她流泪的样子令时有仁疼惜地蹙起了眉头。
“张倩,你不明白,我必须这么做。”时有仁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像是报废的汽车被回收挤压成的铁块。
“不,我明白,时有仁,这些年我们的计划一直没有实施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个刽子手,我们好不容易从地狱里逃出来,虽然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可没有人甘愿因此再次堕入地狱,但你已经决定了,你要去当那个刽子手,对吗!”张倩毫不留情撕破了所有人的伪装,时有仁忽然也有些窘迫,因为他感觉自己仿佛正赤-裸地面对着张倩。
“张倩,我……”
“你放心,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我知道你的决定我也改变不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这样坚决,但我只希望你能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请不要那样做,可以吗!”
张倩那样无比卑微地祈求道,看着她的眼睛,时有仁这才明白,张倩是真正明白他的那个人,她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决定,但她爱他,所以她不能允许自己看着时有仁就这么死去。
可是,自己应该继续苟活下去吗?
原本无比坚定的时有仁凝视着张倩朦胧的双眸,他犹豫了。
时有仁是还想活下去的,他真的想要活下去,可是他应该活下去吗?罪恶地活下去?但也许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自己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时有仁便自嘲地笑了,他已经犯下了那么多的命案,难道还不够吗?
恶魔的儿子,注定只是恶魔。
张倩看出了时有仁眼神的变化,绝望、迷茫、希望、失望、绝望,张倩哭出了声,可她依然不肯放弃,她直接冲过去抱住了时有仁,贴着时有仁的心口,她听到了他的心跳。
“时有仁,我已经帮我们找到了退路,只要你愿意,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时有仁感受到自己的衣衫被张倩的眼泪浸湿,他想说什么,但时有仁最后只是轻轻搂住了张倩。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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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警车长鸣,七八辆警车风一般地呼啸而过,阮薇便坐在为首第一辆的副驾驶座上。
七日前,祁生宁的尸体被发现,令人感到愤怒的是凶手的残暴!凶手竟然将祁生宁疯狂地肢解成了数百块尸块!手段之残忍,性质之恶劣,几乎前所未有!省公安厅立即便做出了指示,分别从周边各市调集了数十名优秀警员组成了专案组,同时几根在尸块指尖缝隙里被发现的头发成为了案件侦破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