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太久,再不回饮宴,会令傅昀远怀疑。”
沈夜雪想着出府宴已有半个时辰,那位傅宰相许会心生疑虑,不可再闲待下去。
可眸中这抹似冷雪般的清姿像是满不在乎,垂首低言,温灼气息游荡于她颈间:“那就让他怀疑,让这天下之人都知晓了才好……”
“知晓你是我的,我亦是你的……”
方才堂中一幕幕徐缓涌现,她不予理会此人疯了似的撩拨,忽有一念头蹿入脑海。
“那位殷夫人是你唤来的,你与傅昀远争执,是在拖延时辰。”
那殷夫人应是他所唤,将私宴闹得越大,她便越不可留于府邸。
“如若不然,如何保你。”离声坦然而言,不知晓的,还以为在说着光明磊落之语。
“我来了这宰相府,可是能日日见着你,”言之此处,笑得更欢,沈夜雪想着此前被他耍弄,此刻便是要戏耍回来,“还是你不愿见我……在他人怀中寻欢……”
然而,眼前男子却遽然一笑,一字一顿答得笃定,语调微抬,像与旁人言道一般。
“阿雪明知故问,早知我心意,还要我偏生妒意……”
言语亲昵,又掺杂着几许得意,仿佛这一切,本就不是说与她听……
沈夜雪顿感不妙,猛然回首。
她怔怔地看着夜色下的冷肃公子直立在旁,心头悄无声息地落下一道惊雷。
心颤得一时没了主意,她不明公子是何时来的,又听进了多少亲近之言……
冷意布满全身,透入四肢百骸惹得她惶恐不安。
“公子。”
她启唇轻唤,忽而察觉自己衣着凌乱不堪,忙挣脱了开,恍然裹紧氅衣。
这从头至尾皆是他算好的。
料到公子会寻迹而来,才上演了方才这出戏,只为予她难堪……
沈夜雪暗攥衣袂,抿唇轻溢出几字:“公子莫信他所言……我们是……”
“多久了?”
此景尤为刺目,沈钦不改以往冷寂,开口作问。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宛若怎般作解皆是苍白。
她忽感无济于事,只得徒劳回语:“并非公子想的那样,待回花月坊,我与公子细说。”
“那我可要仔细听听,不然岂非要错过……你与离公子最是精彩的戏码。”沈钦自嘲般微扯唇角,眸光凛冽,默然转身行远。
至此算是彻底惹恼了公子。
在花月坊中,背叛是最重的罪过,她即便有公子常年的偏袒,今时今日也消磨殆尽。
沈夜雪欲去追赶,皓腕被身后疯子紧握,再迈不开一步。
她愤然甩袖,极度冰寒地与之相望,唇边勾出一缕苦涩:“让我无处可去,这便是你的目的?”
离声从然扬唇,似下定了决意,要将她困于身边:“无处可去,那你就留我身边。”
“荒谬……”
沈夜雪猛地抽手,满腔怒意燃遍心底,抬手想掌上一掴。
她又觉无趣至极,漠然带上挂落一旁的裳裙,快步离了开。
回至相府私宴时,傅昀远依旧与夫人在赏观歌舞,沉湎酒色,似乎连她出了府堂都未察觉。
这位宰相大人,从始至终都未将花月坊放在眼里……
她端坐回堂内一侧,旁侧公子神情沉冷,愠色酝化不开,像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将她责罚。
直到府宴终了,琴瑟落尾,沈夜雪与来时一样,跟于公子身后,一路无话地回了阁楼。
公子阴沉着脸,让随侍推着轮椅行入了后院暗道中,夜色如水,遗落一方清寂。
她深知此乃风雨前夕,若不主动前去领罪,许是明日便要被送入惨无人道的地室中。
深吸上几口气,她轻叩暗道尽头的轩门,却未得一丝回应。
“公子,是我。”
沈夜雪柔声一唤,未等来里头传出的怒喝,便知公子是默许她入内的。
打开虚掩的房门,她缓缓下跪,无所适从般垂目低语:“公子还在气恼?我来给公子消消气……”
“公子想要之物在他手上,我才行了此举,却未想过背弃公子。”语调卑微低缓,她再三犹豫,沉声又道。
“眼见不为实,公子可信上我一次。我向来最听公子之命,不敢违抗一分一毫。”
然所料的责罚未如期而至,沈钦凝望面前娇色,缓道出口。
“我要你除一个人。”
若可免去此次追究,她自是愿为之赴汤蹈火。
杏眸燃起几分希冀,沈夜雪再作跪拜:“公子尽管言说,我定听吩咐,只求公子能饶恕属下这次冒失之举。”
“限你一日,杀了宰相府门客,离声。”
可待她听得这一令森冷入耳,才知公子是真的动了怒。
分明知晓那龙腾玉在那疯子手中,可公子仍执意而为,便是宁可不要那一物,也要将此人除去。
她欲言又止,良晌迟缓启唇:“可是公子,他能助我们寻到……”
“杀了他,你若能完成此令,我既往不咎。”沈钦冷声打断,目光不偏寸毫,静落于她的双瞳内。
“否则一日后,就是你的死期。”
此令一下,她别无他选。
若想活命,只能遵照公子之意而取那人性命,再见之时,她不会留有任何情面。
“是,属下听令。”沈夜雪断然应下,回言得毕恭毕敬。
就说此人行事太是张扬,非要将公子惹怒……
这下倒好,触怒公子的后果便是赔上一条命,她纵使想救也救不回。
思绪中闪过与他亲近之景,回想此人虽是凛冽,对她却流淌着柔意,似将她谨慎呵护在怀,她未免感到微许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