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作抵抗,任由着倦意侵袭,几瞬过后便昏睡倒地,双眸乏累得睁不开分毫。
想必是贺逸行已在暗处将她们二人盯了上。
此般正合她意,以此入宅院,倒可省下不少功夫。
如同不经意踏入此地的名门闺秀,她举止镇定淡雅,悠缓地睡了去。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屋内飘散着层层烟雾,几盏灯火若明若暗。
似有隐隐呼喊萦绕在耳,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沈夜雪于昏昏欲睡之感中半晌撑开双目,望着室内阴暗,耳旁响着水滴声。
察觉自己正躺在一处硬榻上,身侧倒着还未苏醒的锦月,她循声朝旁轻望,惊觉听得的水滴声竟是滴落的血液。
不知何人在她与锦月的手上划了一道口,鲜血缓慢而落,一滴一滴,宛若正被祭祀般行着怪异之仪。
“阿鸢,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一声沉闷的男子嗓音忽而传来,由森冷转为愉悦,几近疯狂地轻笑了起。
“我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沈夜雪吃力地抬眸,环顾着堂室。
中央放有一口棺木,棺前站有一人。
此人身着鹅黄镶金锦袍,一身儒雅,墨眉似剑,偏透着一股无人可冒犯的狠劲,定是那贺氏旁支外戚贺逸行。
室中一角盘坐着一位老者,瞧其装扮应是个弄虚作假的天师,轻甩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听闻眼前男子欣喜而道,那天师微顿,故作高深般徐缓启唇:“若要魂体归位,明日还需两名闺阁姑娘滴血作引。”
贺逸行猛地转身,面色狰狞了些许,眸中悦色忽散,阴冷地怒吼着:“你不是说今晚便能见着?我等不及了!”
“阿鸢一定很冷很孤独……她需要我陪着,我今晚就要见到她!”怒目瞪向身前闲然自若的天师,贺逸行揪其衣襟一把拽起。
“否则我杀了你,让你去底下陪阿鸢……”
天师微然叹息,语重心长地与之作解:“可人死不能复生,此举本就是逆天而为。贺公子需再多一点耐心才是……”
“我已照你的吩咐,前往各处集姑娘精血……可阿鸢仍未有一丝醒来之迹。”看向棺木时,眸色布满了柔意,贺逸行回望老者,目光冰冷,霎时染上了杀意。
“究竟需多少女子精血,才能唤醒阿鸢!”
许是感受到这位贺家公子溢出的怒气,那天师慌忙示弱,颤抖着摆起手来:“贺公子息怒,操之过急只会事与愿违,一举两失啊……”
若她猜测未有偏差,贺逸行残害诸多女子皆为这天师指使,遭其蒙骗,只为救回心上人。
棺中之人已断了气,魂魄归西。
哪有什么招魂术法,分明是诓骗人的把戏……
一时茫然于该说这贺逸行痴情还是痴傻,如此招摇撞骗之事也能当真,着实可笑至极。
现下之势,她便只能装作是被招魂而来的阿鸢,才能避过此劫,顺道取了这人的命。
“这里是哪儿……”使着全力虚弱地起了身,沈夜雪轻扶玉额,沉静良晌,再环视起堂内景象。
“冥冥中总听见有人唤我,我好像是被唤回的……”
二人见势顿时寂静,诧异非常地一齐朝她望来。
静止了好一阵,贺逸行似是意识到了何事,恍然松手,失魂落魄般直直盯着她。
“是她!她就是阿鸢!”
天师为保其命不禁高喊,指尖发着颤,赶忙指向这坐身而起的女子:“贺公子,我们唤魂成功了……我们大功告成了!”
“阿鸢……真的是你……”步子尤为不稳,贺逸行一步步恍惚地走至她面前,眼梢泛了红。
万般震颤地握上其双肩,面露惊喜之色,贺逸行倾身欲将她拥紧。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来了……”
哪知女子慌乱一躲,杏眸掠过几分惧怕,于榻旁坐远了些,环抱双臂往墙角一缩。
“我是你的阿行,你忘了吗……是我,是我将你唤回的……”见景收回悬于空中的双手,贺逸行只念是这姝色忘了前尘之事,缓声道起尘往。
“那个马夫蛊惑了你,尸骨已被我烧成了灰烬……你莫要害怕,我绝不伤你……”
“我累了,容我小憩片刻。”沈夜雪仍拒之千里,在未知晓前因后果情形下,无法冒然和这男子多言谈。
权宜之计便是先休憩上微许,待恢复了气力,再慢慢对付也不迟。
瞧望依旧昏迷不醒的锦月,她柔声同情道:“那姑娘太为无辜,你将她放了。同为女子,我想让她与我多谈谈天。”
贺逸行轻然一招手,门外就步入了几名侍从,扶起锦月,又为她们包扎起了伤口。
他很是顺从,就此一言不发,恍若在等待着阿鸢的下文。
“看你这模样,应有许些日子未合眼了,”沈夜雪瞧着男子已是疲惫不堪,莞尔扬唇,决意先支走此人,“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府宅内,你安心歇息。”
听得阿鸢关切,贺逸行极是欢喜,连声应允着,心底的阴霾褪散了很多。
“我听阿鸢的,阿鸢莫像从前那样不理我,好不好……”
她闻语娇笑,像是不计前嫌般回应:“你将我魂魄召回,我又如何会对你不加理睬。过往之事如云烟已散,我不追既往,只望将来。”
“好,阿鸢能这样想,我甚是欣喜……”
面容无处不洋溢着缕缕心安,贺逸行喜不自胜,欲多再瞧上她几眼。
这位贺家公子对棺木内名为阿鸢的女子还真算是一往情深,颇为细心地倾听着她所言的每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