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如今的主子,我就算为求自保,也要让他活下去。”
抬袖一撩帷帘,沈夜雪瞧向天边圆月,秋眸盈盈若水:“你们权贵间的纷争我管不着,我只想在这世上好过一些。”
谁知身侧男子闻声噗嗤作笑,举手投足与一身雍容极不相称,隐约散着丝许滑稽之感。
“贺公子何故嘲笑?”她放下马车帷幔,回眸微蹙起清眉,困惑将之打量。
“非也,姑娘误会了,”此般举止确是太过失礼,贺寻安忙敛回笑意,一本正经而道,“我知姑娘所求为一安身归处,可野心不允。”
“姑娘不甘为奴为婢,不甘受制于人,任人摆布。”
这位风流小将军虽瞧着成日贪趣寻乐,见的世面却是比常人要多上许多。
像她这般冷言高傲的青楼女子,心底藏着何等贪欲,他一望便知。
沈夜雪也不作回避,轻笑着坦荡回语:“未曾想我的这些贪念心思,竟被贺公子看穿……”
第49章 真不想阿雪走啊……
“小少爷, 相府到了。”
舆外有随从轻喊了一声,銮铃微止,马车倏然停下。
贺寻安正色相望, 眸光落于此清然娇丽上, 唇边溢出的像是斟酌了许些时日的话。
“嫁我为妻, 我予你想要的。”
见她听语微怔, 他再次肃声道, 似顺着她的所思之绪又言:“将来成为将军夫人,纵使玉锋门被屠尽, 也无人敢伤你……”
“姑娘何不作些思虑?”
这是上京城内的名门闺秀最喜听得之问, 亦是她梦寐相求。
只是当真听得这一言时,她竟迟疑了一霎,似乎并未有曾想的那般欢愉。
此时离声已掩不住身世, 被擒于相府,危在旦夕间。
她无暇思忖所谓山盟海誓,春花秋月。
当下她急需将军府助上一把, 便不可惹上这将军之子,也不可让他心灰意冷……
“贺公子一诺千金, 切勿食言。”
沈夜雪不置可否,随意回上一句似是而非之语, 跃下马车, 与之颔首示意。
跟随贺寻安身后步入宰相府院, 行至游廊之际,趁人未曾留意,她轻步退至一旁, 凭着记忆中的路径前往府牢。
寒露渐重,翠竹修篁, 沈夜雪藏身于阶柳庭花一角,偶见有府中婢女信步走来,便出手断然将其打了晕。
再扮作女婢样貌,她神气十足地行入府邸地牢。
守牢狱卒肃穆伫立在旁,望见深夜下一名女子从容自如地到来,待她走近,抬剑拦下。
目光轻瞥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府堂,沈夜雪不减眉间冷意,端然开口:“奉大人之命来探牢狱。”
那狱卒面无神情,端量起这陌生面孔:“我怎么好像未见过你……”
“你若不信,可去自行问大人,”她再次无惧般望向府殿处,满不在乎地轻盈扬唇,“只是大人尚与贺府公子在堂中议事,你冒然闯入,恐会遭大人怪罪。”
面前侍卫仍是不放行,沈夜雪又将语声冷上了几分,话里填满了威胁之意。
“试问耽误了大人吩咐之事,你可担待得起?”
这女婢的盛气凌人之态不像是假,何况实在不敢拿傅大人之命作赌,侍卫沉默少时,又问:“所探为何人?”
“大人所谋的事,你也敢问?”
她冷哼作罢,随之趾高气扬地顺牢阶而下,仿佛真就奉着大人旨意行着事。
牢中府卫皆未阻拦,观望此女子与牢头浅道上几语,牢头便恭敬地为之引路而去,去往地牢内最深处那间牢房。
晚风瑟瑟,这座府牢依旧幽暗可怖,时有寒凉之息拂面而来,四周牢壁血迹斑驳,阴森得令来者畏惧不止。
通道尽头有一极为宽敞的牢间,周围密不透风,壁墙砌得严实,好似刻意为朝廷重犯所备,入了此间暗牢,便再也不见天光。
沈夜雪冷望牢头打开了牢门锁钥,眼前所见令她不由地心颤。
晨时还安然无恙与她共枕软榻的清影,此刻已血肉模糊,双手被镣铐紧锁,铁链吊挂至两侧牢墙。
似感知到是她来探,本是垂首小憩的男子徐缓立直,半晌却也未再动弹。
未知此人全身伤了几处,但她深信,这伤势定是比无樾所受还要重上一些。
傅昀远知晓其身份,定会用上种种极刑,让他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死去……
待牢头俯身退下,沈夜雪谨言慎行地一观四处壁角,知晓定有牢卫隐于暗中窃听她所言,便抬高了语调,冷然告诫着。
“大人命我来问几件事,若有旁人听了去,到时可别后悔为此丢了性命。”
这一语落下,角落传来隐隐退离的跫音。
她才放下心来,缓步走至这道清逸傲姿跟前,轻柔地将这单薄身躯拥住。
她也未明为何要这般亲昵而拥,只觉他气息微弱,却作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使她偶感疼惜。
时辰紧迫,她待不了多时,只得这般与他悄声相语。
“你告诉我,玉锋门的兵符放于何处。”
默然瞬息,似怕触到其伤口,她轻微松手,踮脚附于耳畔,话语充满了柔意:“我会笼络将军府,待明枪暗箭俱备,便救你出去。”
离声见势轻笑,未带一丝轻蔑,笑意里莫名染了微许惬意:“大费周折,阿雪不必为我犯险。”
死到临头还能欢喜成这样,她倒是头一回见……
未与他打趣,沈夜雪颇为凝肃,正容亢色般反问:“你死了,我找谁去要荣华?”
问那兵符所在之处,她确有私心在内。
救他为一目的,她更是为能趁此良机收揽这一势力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