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杀,若杀了,圣上日后可就要做实篡权夺位的名声了。”
楚祯苦笑道:“齐伯伯您该劝的是圣上,而不是我们。”
齐连举:“正是劝不动圣上,才更不想你小小年纪双手沾上本该是忠良的鲜血啊。”
楚祯:“您也认为,雍王一家是忠良吗?”
齐连举连连叹气,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道:“你自小跟随你父亲征战沙场,比我们这些终日困在大殿壳子之下的文臣要通透的多,这些人该杀该留,赶尽杀绝是否真的能永绝后患,你们年轻人,应该比我们想的更明白。你齐伯伯我啊,大概是看不到圣上想清楚那一天了。”
话毕,齐连举由下人搀扶着上了回府的轿子。
楚祯记得小时候,齐连举还能与父亲下棋对弈一整晚,第二日依旧精神抖擞去上朝,如此十年过去,竟连背也直不起来了。
究竟是年岁的施压,还是他背上背的对大周的责任,压的他站不直了。
麟舞阁龙部总旗走到楚祯身边,催促道:“楚百户,已经耽搁太多时辰了。”
楚祯眸色一沉,命所有人捆绑要犯,等天色暗下去,向西郊刑场进发。
雁回早已将龙部的总旗李代桃僵,此番楚祯下令黑夜执行,他便趁机支走看押犯人的士卒,准备将这些无辜的人放走。人丢了,承担圣上龙颜大怒的只有楚祯,正好借当今皇帝的手除掉这个随时会威胁少东家的人。
雁回利落翻进窗子,对这几个被冤枉的无辜百姓比了噤声的手势,便开始着手解他们手上的枷锁。
“夏侯虞在哪里?”楚祯的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
雁回登时转身做防备状,烛火影影绰绰映在楚祯惨白的脸上。
“你……不可能!我事先查探过,屋子内并无人吐气声。”
楚祯勾勾嘴角:“不是没有吐气声,而是声音足够虚弱,所以连你如此武功高强之人也听不出来。”
雁回心中惊诧,这人竟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
“不知道。”
“那你怎……”
“我只是相信,他不会让无辜百姓做他的替罪羊。”
楚祯与雁回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这些人也是你故意抓错的?”雁回问。
楚祯不置可否。
雁回一时语塞,想找机会自尽了事。
楚祯瞧出他的意图,道:“我不想杀你,他一人在长安城,还需要你的保护。你一定不希望本就四面楚歌的他,失去了你这个左膀右臂吧。”
雁回不解,既不敢轻易开口,更不敢有所动作。
楚祯继续道:“我问,你答,我问完了,你答完了,我便放你走。”
雁回:“你要问什么?”
楚祯:“他可还好?”
雁回:“好。”
楚祯听到这个答案,松了一口气,又问:“他是如何逃回长安的?”
雁回:“杀了与他身形相仿的送饭士卒,换上士卒的衣裳,一路徒步走回的长安。”
楚祯:“他可是真的叛国了?”
雁回抬眼看了楚祯一眼,答道:“是的。”
楚祯倒吸一口气。
雁回紧接着道:“如果不答应栾国,他现在不会还活着。我们逃出一半路程时,他不肯见死不救,执意救了一个被狼叼走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家人为了换取金银财宝,告发了我们,因此我们又被栾国抓了回去。”
接下来的事不必再说了,楚祯已能猜到。
沉默在二人之间漫延片刻,楚祯说:“你走吧,我会和其他麟舞阁同僚说清,总旗与刺客拼杀是牺牲了。”
见雁回迟迟不动,楚祯说出了雁回心中担忧:“我不会派人跟踪你,你大可放心。”
“你不杀他了?”雁回不可置信。
楚祯眼睫轻轻抖动,并未给雁回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将一物交予雁回,对他说:“帮我将它交给他,他自会明白。”
雁回揣进此物,双手抱拳道了声谢,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楚祯慢慢走向被关押的几个无辜百姓面前,一刀劈断他们的枷锁,道:“银子已经提前给你们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们明白该怎么做吧?”
其中一个人说:“明白明白,您给的可是我们这辈子花不完的,从此再也不用再过乞讨的生活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您放心,我们马上连夜出长安城,再也不回来,永远消失!”
楚祯点点头,“多谢,走吧。”
这些乞丐每个人都冲楚祯鞠了一躬,往林子深处逃去了。
楚祯将地上的杂草踢乱,窗口伪造了一双泥脚印。
做完这些,他拿出事先从东坊买来的匕首,反手执,在自己的左臂划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拿到雁回带回的玉佩,夏侯虞清楚,这不是他的那块,他的那块沾了血,这是楚祯的那块。
夏侯虞紧紧将玉佩攥紧手心,若不是因为他们小时候一起买的玉佩太过劣质,凭借夏侯虞手中的力道,已经化成了齑粉。
他如何能不懂楚祯的意思,楚祯看见了沾血的玉佩,归还给夏侯虞的,却是他未曾沾惹一层尘埃的那块。
夏侯虞背过手去,压抑情绪,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雁回如实说道:“他说他会与麟舞阁的同僚说总旗与刺客搏斗而死,让我放心离去,不会派人跟踪我。”
夏侯虞蹙眉:“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雁回:“是的。”
夏侯虞越想越不对,按理说楚祯应避之不及,他依旧留在那里定是为了让谎言更可信,可若如此,他身上放走嫌犯的嫌疑便会洗不掉,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