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夭枝心下一跳,开口阻止了他马上就要说出来的话,“此事你不必记挂于心,任何一个皇子我都会帮。”
宋听檐话间微顿,“任何一个皇子?”
“是。”夭枝果断应声,“我只是尽自己做先生的本分,救一个弟子罢了,天经地义。”
他闻言沉默下来,看着她不语,“先生救弟子?”
夭枝看向他,低哑的声音里似含着水意,话里有话地开口,送客之意格外明显。
“簿辞,今朝春日还是有些凉意的,你早些回去罢……”
既这般凉,花开自然迟,她要他在春日折的花便也不要了。
这般言外之意,他又怎可能听不懂?
他慢慢收回视线,看向一旁微微腾起热意的暖炉,静默无声。
…
这般虚弱她自然上不了朝,便也只能缩在院子里呆着。
她这屋中虽然摆设简单,却应有尽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不至于为难。
昨日她看着宋听檐离去,转头便难受得睡着了,待早间一醒来,却见床榻旁摆着一盆温水,还有两条白净布,似乎是来回换着。
桌案上的小炉子还温着茶水,似乎有人想到她起来会想要喝水。
夭枝想了想,这院子里住着的先生并不多,平日里也时常在教皇子们,可能都不常回来。
那么便只有这处的一位老管事还有他的小孙子。
她在这处孤身一人,这些恐怕是他们弄的。
夭枝起身,缓步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入口,果然温度正正好,温热的茶水缓解口中干涩,她竟尝到了几分清甜桃香。
这茶可是难得,只有在宋听檐那处,她才喝得过。
如此贵重之物,管事恐怕是将珍藏的茶叶都拿了出来,待她好些了自然得去谢谢人家。
她才放下茶盏,院中便似乎有人推开院门缓步进来,到了屋外,手微抬轻叩门扉声。
夭枝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应当是没有人来她这儿的,且酆惕还在外面寻找老者的下落,更没有其他人了。
夭枝想不到是谁,起身缓慢上前开了门,入目是一束花,花间颜色交错,分外悦目。
外头雨丝飘着,屋檐下偶尔水珠汇聚坠落而下,这花上还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一阵清甜花香缓来,她看着拿着花的来人,见他没有撑伞,乌发玉冠已微染水意,她一时恍惚,“你……怎么来了?”
宋听檐站在屋檐下,发束玉冠,长身玉立,眼睫沾染剔透的雨珠,越显殊色,闻言眉眼几分轻浅笑意,他话间轻描淡写,“弟子看望先生不是理所应当?”
他这般话里有话,夭枝硬生生噎了一下,回不出半个字。
宋听檐进了屋,伸手而来握过她放在门框上的手。
他的手温热,而她的手却因为虚弱如冬月寒冰。
他微微敛眉,“为何还这般凉?”
夭枝呼吸微顿,还未开口说话,他已然牵着她往里面走,“去躺着。”
夭枝却停下脚步,收回了手,“你这般光明正大地来,就不怕陛下发现?”
宋听檐看着她收回手,也没有勉强,他将手中花放在窗旁摆着的花瓶里。
这花间颜色粉艳,衬得这外头绵绵细雨格外赏心悦目。
这春意寒凉,恐怕花苞子都寻不着,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花,竟比在狱中的还好看?
宋听檐闻言似半点不在意,缓而开口道,“父皇如今查着徇私舞弊之事正忙,自无暇管我这处。”
这倒也是,多疑的皇帝自然不能让他闲下来,否则成日疑心那个,猜忌这个,谁能应付?
宋听檐刚放好花,外头门便被轻轻推开,常坻端着木托盘进来,里头是白粥和丰盛小菜。
他低着头端进来,看了这处一眼,将白粥和菜一一放下,便悄然无声出去。
夭枝颇有些顿住,常坻竟也不拦着他,还跟着他一起不管不顾?
宋听檐走到桌旁看向她,“你如今虚弱,只怕没有胃口吃旁的,先用些粥再睡罢。”
夭枝真的有了几分肚饿感受,这天罚果然吓人,如今她不仅虚弱,还必须得进食了。
夭枝倒也不推拒,这般热腾腾,瞧着自然也是想吃。
她上前在桌旁坐下,看了眼碗里的粥,确实比她往日煮给宋听檐的好看许多。
这粥浓而不稠,果然是太长的不要,太窄的不要,颗颗米圆润饱满。
夭枝拿起勺,颇有些虚弱,慢慢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果然入口极佳,算是常坻没胡说,粥自也有百种做法。
不过她吃了几口便觉乏力,她放下了手中勺子。
宋听檐见她只用了几口,吃得比猫儿还少,“不吃了?”
“我饱了。”夭枝缓慢起身,着实也没有力气再管其他,缓步走回到床榻躺进去,“你回去罢,虽说陛下如今事忙,管不到你,但还是回府中安全些,多谢你的粥。”
宋听檐闻言未语,看着她在床榻里缩成一小团,许久未动。
她话间生疏客气,头沾枕头便有了几分困意。
宋听檐有没有答应,她也不知晓,便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等她睡了一阵,只觉多少有了些力气,只是有些渴,她翻了个身正要坐起,却想起茶水离得有些远,一时只觉疲惫。
下一刻,有人俯身而来,在床榻旁坐下,伸手将她轻轻揽起。
夭枝迷迷糊糊只感觉靠在温热的怀里,唇瓣碰上微温坚硬的东西。
接着,唇瓣上沾染了水意,她便反应过来,应当是杯盏。
她迷糊之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开始喝水,入口依旧温热,驱散周身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