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该有多深。
她背脊出了一身汗,他一介凡人,这般竟然都能猜到,更甚至方才她返回水榭去寻他,竟都听不见他任何心声。
他竟然可以强行控制自己心中不想任何事,这是何等难的事,他却轻而易举做到!
此等城府,叫她如何不惊心?
她久久无法平静,原来这镯子早就变成了废物,只是她不知罢了……
是她太过大意轻敌,她早该想到的,他设计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心中没有一丝端倪,她原道她只是碰巧没有遇到他在心中设想之时,如今想来是全避开了她,即便是真有心声,他恐怕也能轻易掩盖一二。
“那你如今为何要说,你不是可以瞒一辈子吗,可以一直误导我吗?”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你不是能听我心声吗,怎么如今察觉不到我心中的杀意?”
夭枝身子一僵,她没有想到他如今说这样的话都这般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过分淡漠。
宋听檐靠近过来,夭枝只觉浑身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意,肌肤的坚硬。
她脱不出,只能后仰着身子,闭着眼睛不看他,生怕自己想法被他看出端倪。
他却故意步步紧逼,伸手掐着她的下颚,低头看来,一字一句低道,“我今日便是要告诉你,你即便预知后事,手握奇物,也依旧斗不过我。”
夭枝捂着手腕,浑身紧绷,连呼吸都止住。
他看了她许久,才忽然一笑,慢慢松开了她。
夭枝感觉他的手松开,全身力道瞬间松懈。
她无力滑坐在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视线慢慢下移落在碎掉的玉镯上,久久无法回神。
第74章 夭大人当真是什么都舍得。
夭枝许久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拿碎了的玉镯,脑中思绪却没有停。
瞧他如此做派,似是并不认为世间有神仙一说?
夭枝无法确定,有听心镯都不知道他心中想法,更何况如今听心镯已碎。
她只觉手掌越发疼,她抬手一看,手掌裹着的纱布,已经染成红色。
她将纱布解了,血慢慢顺着手掌流下,滴落在玉镯之上,格外刺目。
她凝神治愈许久,伤口都没有半点变化,心中有了几分寒意,天罚之后,她的仙力已所剩无几,身子也不如往日强健,如今便是一个寻常女儿家的体力,恐怕都比她强上数倍。
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酆惕自不能死,莫说他能制药压制嫪贳,且他本身就在历劫,自也不能出差错。
她正欲起身,却见前头湖面之上飞跃而来一信鸽,落在她面前。
夭枝看着它脚上绑着的纸条,竟没有动过,心瞬间悬起。
她看向信鸽,“没寻到师兄?”
信鸽朝她走近几步,点点头。
师兄自也有差事要办,寻不见也是正常。
夭枝拿着玉镯的手无力放下,如此说来,她是当真无路可走了?
师兄寻不见,酆惕救不了,皇帝见不到……
那岂不是要坐着,看这死局收紧?
她黛眉微蹙,思来想去,瞬间想到一个人,倒也可以保住酆惕。
那便是丞相。
如今唯一一个能在朝堂上力挽狂澜的也只有当今丞相了,丞相门生遍布朝野,文臣武臣皆与他有所关联,虽从不参与立储之事,但他若了解实情,那必然会救酆惕,毕竟是世交之子。
皇帝也颇为看重他,在命簿之中,那位老者也就是如今的她出现之后,皇帝才开始偏重于老者。
盖因这世间上难得有老者这样料事如神的能人,自然也就削弱了丞相的地位,但丞相也是极明白事理,支持正统之人,他认同老者的能力,自然也认同大殿下做皇帝。
如此情形,他若是愿意出面阻止宋听檐一二,或可挽回些许局面,留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夭枝想到此匆忙起身,正欲离开东宫,却忽觉一阵晕眩,叫她眼前猛然一黑,险些没有站住脚。
她勉强站住脚,待到眼前视野恢复,正欲继续往前走,可下一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往前倒去,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远处而来的公公惊呼出声。
等再醒来,她思绪还有些迷蒙,看了眼周围,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宫殿中,榻旁事物与她那处完全不同。
清贵雅致,让她瞬间觉出几分熟悉,这和往日贤王府的布置太相似,只是如今他住的地方是东宫。
夭枝当即坐起身,看了眼外头天色,好在只晕了片刻,没耽误多少时辰。
她猛然起身,脑中一阵晕眩,她按了按自己的头,下了靠榻往外走去,却见殿外站着一长须老者,一派正气,常年为官,官威积压于一身,叫人不敢直视。
夭枝心中一喜,她正要寻他便在眼前,她上前伸手作揖,“丞相大人怎会在此,正巧我欲寻大人?”
丞相面色还算和煦,“夭大人昏迷之时说要寻本相,凑巧我正在宫中,便先来看看。”他说着看过来,关切提醒道,“这些时日大人着实有些劳累,竟在宫中晕了过去,好在周遭有人看见,否则若是在外头,都不知会不会遇上危险。”
夭枝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天罚岂是区区几阵疼便能过去的,它会如同重伤一般一点点抽干自己的精气。
恐怕只有差事办成之后,重返九重天,她才能恢复往日仙体。
夭枝若有所思片刻,回转思绪看向面前的老大人,“这些时日是有些许劳累,我心中忧心,不知能否与大人说上几句。”
丞相听闻此言看过来,自也是关心社稷,“夭大人忧心之事,可是事关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