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还未说话,虞清光便已惊骇的打断了他。
闻锦抿了抿唇,又是犹豫了片刻,这才道出原委:“今日一早,公子接到消息,说虞大人在牢中腰伤复发,十分严重,公子心中担忧,怕惊动少夫人,方才只身去往牢中。”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先前太医也替虞大人在狱中看过病情,本以为只是腰疾,却不想乃是心病引发的腰痛,太医并未查明,牢中也无人照料,虞大人救治不及时……”
“胡说!我们家老爷身子骨正是硬朗的时候,怎么可能突然就——你休要胡言乱语!”烟景也出声呵止他。
接二连三被打断,闻锦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往下说。
他默了一瞬,终究还是继续道:“公子正在牢中处理后事,抽不开身,才让属下请夫人回来。”
“……”
回应闻锦的,是良久的寂静。
耳边只能听见聒噪不绝的蝉鸣。
虞清光保持着撩帘的姿势久久未动,像是被抽离了魂魄,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直到闻锦轻喊她一声少夫人后,才似将她的魂魄召回。
虞清光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她像是身子没了重心,支在窗沿的手肘也一滑,连带着自己都险些前倾过去,烟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姐……”烟景声音闷闷的。
虞清光紧紧抓住烟景的手腕坐直身子,快速的眨了眨眼,缓和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他看向闻锦:“我知道了,你去告诉鄢容,我正在去找陈娘子,稍后便过去。”
是啊,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陈娘子。
只要找到她,她爹的冤屈才有可能平反。
她必须要见到陈娘子。
烟景有些吃惊,不明白虞清光为何会这般吩咐,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唤了句“小姐……”,可却并未得到虞清光的回应。
虞清光没有看她,亦或是说,她眼中的神采暗了下来,即便是看她,也有种飘忽不定的涣散。
只听她焦躁的催促浅桥:“浅桥,驾马。”
浅桥一刻不停,架着马车朝着别苑赶去。
先前一走了一大半路程,加之浅桥加快了速度,不过小半个时辰,三人便已到了别苑。
那别苑大门紧缩,无论烟景如何敲门,都无人回应。
浅桥只好翻墙进去,从里面给虞清光开了门。
三人进了院中却不见一人,只是院中干干净净,的确是有人生活过的样子。
这别苑并不多大,最大的也只是主室和偏房,还有三四间略小的房间和灶房。虞清光无心再去考虑这些,便直接穿过院子,一间房一间房的进去看。
主室和偏房都空无一人,直到虞清光来到那些小间,才见内室床上躺着一散发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门,似乎正在休息。
“陈娘子。”虞清光小跑上前唤她。
浅桥最后一个进了房,前一脚迈进房中,眉头便是一蹙。
眼见虞清光已经跑到床边,想要将那陈娘子唤醒,她连忙喊住虞清光:“少夫人等等!”
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虞清光刚一掰过娘子的肩头,却见陈娘子失力的猛地侧过身来。
——面色青白,嘴角溢血,脖子横着一道伤口,将软枕和衣襟染红了一大片,哪里还有半点人气的样子。
虞清光吓的尖叫一声,连连踉跄着后退。
直到身后的红木桌椅拦住了她,她才似虚脱的扶住桌椅,停了下来。
虞清光连忙闭上眼睛,捏着拳平复自己的内心。
可方才入眼的那一幕实在惊悚,即便是她闭上了眼,脑海里也不停地浮现陈娘子的死状。
不但没有平复内心,反而让虞清光心跳的更快。
从她刚才听到虞霍下世后,心里就紧绷着的那根弦,终究是承受不住,断了。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个根琴弦,最后连带着琴身都碎裂成了两半。
胸口也好像堵着一口气,更像是有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喉间干涩疼痛,就连呼吸都有点换不上来,虞清光抓着胸口,只能弯腰撑住旁边的桌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可她越是喘气,便越觉得呼吸不顺,心口也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烟景刚从方才的画面冲击中缓过来,转眼又见虞清光痛苦的模样,便连忙上前扶着虞清光,为她轻拍后背:“小姐,你怎么样?……小姐?”
可虞清光这时候什么都听不到,她眉头紧缩,只觉得痛苦不堪。
心脏像是被无数只手撕扯开然后又重聚,最后又被撕裂,痛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的抓着自己的胸口,口中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虞清光觉得头晕眼花,要窒息过去时,口中终于发出一道嘶哑的呢喃,犹似呓语。
“爹……”
之后便如洪水决堤,破碎的哭声再难休止。
“爹……”
虞清光再也控制不住的跌在地上,紧紧的扣住桌沿,指甲刮过红木,响起刺耳的刮擦声。
她五指泛起了青白,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爹……为什么会这样……”
虞清光的从哽咽的啜泣,逐渐变为失声大哭。
泪水从她眼眶颗颗滚落,将混着泥土的地面打湿。
她眼前茫茫一片,被泪水遮掩,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一手抓蹭着红木桌椅,另一手无措的想要扶着什么,先是抓着烟景的手臂,又是抓着她的指尖,最后却又松开,颤抖着在空中抓了几下,最后撑在了地上,指甲里都嵌了不少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