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文卓默念一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住。
赵子轩闻言,也不禁有些心动。
他的妻子在生产时落了病根,逢雨逢寒身子就不爽利,怀松地偏,难求名医。
於光公主承诺的名医,自然是御医,若是御医问诊,说不定,说不定自己的妻子就能有救。
以后阴雨天气,也能好受一些。
只可惜家中几亩薄田,估计换不来这个恩典。
赵子轩一瞬间脑海飞转,有些出神的想,或许等此间事了,他也可以舔着脸向於光公主求这个恩典。
收敛了纷繁的思绪,他转头看向一旁认真严肃的彦文卓,道:“彦郎君请随我来,我备着笔墨,再派些士兵跟在你身后。”
彦文卓道:“好说,好说。”
赵子轩又讲了几句,而后对着乌泱泱一片的难民道:“都先原地安置下来,稍后会再有人过来施粥。”
难民闻言,欣喜者有,埋怨者有。
“这也能叫粥,都淡出个鸟来了,这也能叫粥?”
“就是,你们吃的梗米好稻,让我们喝清水样的东西,我们不服。”
……
难民叽叽喳喳,大声交谈。
赵子轩忽然沉了脸色,大喝一声,“现在水患,谁能餐餐好米好菜,你们若是瞧不上这三瓜两枣,不来便是。”
这句话他说的极不客气。
官府是存了粮食,可是哪里够怀松县每个人都能吃的上白米白面。
难民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一时间低头喃喃,不敢说话。
赵子轩说完,顿了顿,放轻了声音,像是安抚,像是承诺:
“这是天灾,不是人祸,官府和诸位一样。等过了这阵子,都会好起来的。”
难民小声交头接耳,几个声大的道:“薄粥也是粥,不喝白不喝,我们可记住了。”
说完,总算安静了下来,没有再乌压压地聚在一处。
赵子轩安抚了诸多难民,看向李意清,恭敬问道:“殿下,是否要和我们同去怀松县衙?”
李意清朝他微微摇头。
“我要去章河渡,就不和你们同行了。”
赵子轩了然。
“如此,那就和殿下分道。对了殿下,你可会骑马?”
章河渡在怀松县的边缘,用脚算不得近。
这倒是意外之喜,她露出到现在为止的第一个笑容,“当然会。”
君子六艺,射为其三。骑术算得上精通。
赵子轩道:“正好,城防营有五匹马在此,殿下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牵一匹过来。”
李意清颔首,等惊喜劲儿过了,才有些踌躇道:“我牵走一匹,不碍事吧?”
赵子轩摇头,“殿下放心就好。”
李意清这才点头。
少顷,赵子轩牵着一匹高大的红棕色骏马而来。
骏马目光敏捷,身姿矫健,步履轻盈,毛色油光水亮,看起来养的极好。
李意清伸手接过马匹,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鬓毛。
骏马有灵,似乎察觉到李意清释放的善意,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赵子轩不知道是在客套还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这骏马瞧着和殿下有缘。”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听着总是让人愉悦的。
李意清挑眉一笑,揭开袖上缠着的绑带,变戏法般将自己的长发高高束起,又将裤脚扎了起来,看起来干脆而利落。
她踩着脚踏翻身上马,手握着缰绳,双腿夹在马腹两侧。
骏马察觉到身上的人,轻微挪动几步。
李意清伸手拍了拍骏马的头以示安抚,而后朝着望呆了的赵子轩和彦文卓道:“下次再会。”
赵子轩快速回神,朝着李意清微微作揖。
彦文卓慢了一步,回过神后站在赵子轩的身后跟着施礼。
“愿殿下一路平安。”
*
清凉而潮湿的风吹拂过脸庞,路途泥泞,一路上颠簸感十分明显。
从前在太子皇兄的马场,不仅有上等的良驹,还有专人打扫马场,平整而宽坦。
李意清原先还有些不适应,但是随着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她渐渐得心应手。
骏马每一步都迅疾而精准,溅起的泥点落在裤脚上、脚踝上,微微有些凉意。
远处群山连绵,地面湿润,躲了半个月雨水的鸟雀从山林飞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四处觅食。
李意清将马拴在树上,跳下来走到水潭边。
雨势迅猛,水潭中的水快要溢出,大大小小的豁口向着低矮的农田倒灌。
李意清愣了一瞬间,然后才弯下腰,伸手掬了一捧水。
简单洗了手和脚踝,她拿出彦文卓给的舆图,确认了章河渡的方向。
马趁着机会随意吃着路边沾着露水的野草,雨水丰沛,庄稼或烂根或淹死,可是杂草却不为雨水烦忧,依旧蓬勃茁壮。
吃到兴起,咴咴嘶嘶,叫唤起来。
李意清不禁浅笑出声,伸手在它结实的脖颈上拍了拍,像是和马说话一样。
“启程啦。”
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短短半个时辰,骏马仿佛和李意清已经培养了默契,不需要李意清大声喊出口令,就已经撒开了蹄子,朝着山林狂奔而去。
风吹在脸上,飞舞地发丝风中摇摆缠绕。
路是朝着群山而去,却并不是真的爬上高山,绕过一个曲折蜿蜒的山路,隐约可见另一方如桃花源的地界。
李意清将这一方天地尽收眼底:前后两座山将通往章河渡的山路掩盖,若不是细心发现,远远看去,真不像个有村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