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像是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放心不下,舍不得离开。
李意清眼底酸涩。
顺成帝来去匆匆,一身霜意未散,便又要埋头朝政。
柳夕年目睹了全程,对李意清道:“陛下很关心你。”
李意清压制住泛酸的鼻尖,轻声道:“我知道。”
她平复了心情,问身边坐着的柳夕年道:“我昏迷了几日?”
“正月初六,”柳夕年道,“你已经昏了三天三夜。今日官员休沐结束,驸马已经去户部当值了。”
李意清微微颔首。
今日恢复上朝,点出这件事,想来过不了多久,对元府的处罚就会批下来。
毕竟元昇的那些混账事,可都是实打实的。
*
夜间。
元辞章回来时,外面的地上已经结了一层霜。
他今日去当值,连带着昔日尚且好说话的同僚都变得阴阳怪气。
有人还顾及着公主殿下,微微扯了扯那人的袖袍。
那人浑然不惧,“元家做错了事,我说两句还说不得?关是元侍中在城南这些日子的花销,焉知没有民脂民膏?”
说完,还有些不解气,继续道:“那么一大笔银子,元侍中眼也不眨就出了,元府还真是阔气。”
元辞章置若罔闻。
时辰一到,他便起身回了一趟相府,安抚住相府惴惴不安的众人。
而后踏着清冷的月色,慢慢往公主府走。
李意清已经苏醒,穿着白狐皮斗篷,默然站在府门口。
看见这一幕的元辞章脚步猛地一顿。
他能对同僚的冷嘲热讽视若无睹,也能对相府大厦将倾应对自如,却无法平静地面对李意清。
他甚至不敢回忆李意清一个人抱着罗雪川冰冷的声音,颤抖着声音跟他说。
“元辞章,我抱不动了。”
哪怕抱不动,她都咬着牙,稳稳当当地托着。
连罗氏的裙摆都没有落到地上。
她向来镇定自若,在城南没有哭,在柳府也没有哭。
元辞章第一次看到李意清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那伤心是他带来的。
*
李意清看见元辞章站在原地不动,主动上前两步。
“元辞章,我醒了。”
元辞章喉咙有些腥甜,他微微垂了眸子,“嗯,看见了。”
李意清很不喜欢这样颓然的元辞章。
“元辞章?”
“嗯。”
“元辞章。”
“殿下?”
“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李意清朝他伸出手。
元辞章没办法拒绝她伸出来的手。
他的视线落在白皙纤细的手指上,缓缓抬手,握住了她的指节。
冰得李意清一个哆嗦。
可是她没有松开。
回到正院,喝了一盏,李意清才和元辞章说起今日之事。
今日顺成帝走后,太子等人知道了李意清苏醒的消息,纷纷上门前来探望。
太子事务繁忙,留下太子妃与安儿陪她说话。
快用晚膳时,郑延龄来到了府上。
他站在府门口求见了足足半个时辰。
太子妃在府上做客,李意清不好避而不见,只好让人进来。
郑延龄进来后,朝着她和太子妃行礼后,缓缓道出一句话。
“殿下放心,这只是开始。”
李意清默默看着他,他却对她和太子妃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他恭敬地行了大礼后,转身离开。
整个人在昏暗的光影下,一丝亮光也无。
太子妃心中不安,不禁问李意清发生了何事。
李意清微微沉吟,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告诉了太子妃。
太子妃闻言,忍不住道:“会不会是他故意那么说,让你和驸马放松警惕,而他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打垮元家。”
李意清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她脑海中胀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世人皆知,世家孟氏与世家元氏同为世家望族。
世人也知,一山难容二虎。
一个王朝的世家话事人,怎么容许他者存在。
太子妃也陷入了沉默。
昔日里元昇胡作非为,仗着元相无人敢去指责。
而二花的存在,元府甚至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既然不是李意清、也不是元辞章,谁告诉了郑延龄这个孩子的存在,并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将她带到了元昇面前。
郑延龄像是预判到了元昇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
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元相想要包庇,也难如登天。
太子妃想不明白,但是她只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站起身,“今日关系重大,我需和你兄长商议一番。妹妹你刚醒,不宜忧思过重。”
她牵着安儿,说了一句和徐钱礼一样的话。
“妹妹,再大的风雪,也吹不到你的身上。”
第44章 元坍
正月十三那天,虽非月初,却升了大朝会。
所有官员,如非病重,一律不准告假。
李意清身体已经恢复许多,但脸上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她沉默地帮元辞章拿起玉笏,看他换上绯红色的官袍。
一如他城南事起,意气风发的那日。
元辞章换好官袍,外面的天色尚漆黑一片,只有东边微微泛起的一抹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