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和致搂紧了她。
“好啦,”少女低声哄,“我相信我哥哥能当皇帝,那你相信我会安全回来,怎么样,两两对上,谁也不亏谁。”
怀中的男人闷声笑:“成天的歪理。”
“歪理正理的,”沈盈息欠起脊背,纤腰完全欠进男人宽大的掌心中,她垂头,吻了吻男人蹙起的眉心:“我哪里管。”
眉间传来轻柔的触感,纪和致眉心一松,抬起眼,望着上方的少女:“你有一日,也会不管我么?”
沈盈息愣了愣。
与纪和致相识以来,便没听过他说过这样像孩子一样的话。
她眨了眨眼,俊逸青年双眸黑沉,眼睫微微抖动着,像蝴蝶振翅。
他在等待,同时也是期待着她的回复。
她的话可以是奖励他的糖果,也可以是拒绝他的巴掌。
“纪大夫,”她笑了笑,额头抵着他的眉心,方觉不够,又亲了亲他的眼睛,男人纤长的睫毛在她的轻吻下颤着阖起。
她不禁又多吻了吻,而后重又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你真可爱。”
腰后的两只掌在收紧,男人的有力的虎口嵌在她腰窝后,他的手掌愈渐有了热力。
她究竟是刻意地避而不答,还是真的不以为意。
无论是哪个答案,其实都已经没意义了。
纪和致喉结微攒,绷紧下颚,将心底反上喉间的闷痛用力地压了回去。
翌日便可启程,当夜即要将所有悬而未决的事情处理干净。
阿仓有些不愿,但还是骑着快马连带轻功,从最近的县镇里买来了两身婚服。
纵然对家主的夫君不甚满意,但也另外买回了诸多额外的双喜剪纸和红烛等物。
沈盈息换好嫁衣,从屋中出来时,已见穿好新郎服饰的纪和致,沐浴一身明黄烛光,于门口候着她。
纪和致从未穿过今日式样的艳色,端正丰秀的面庞被红衣一衬,丽色惊人。
像一朵月光花染了胭脂,又清正又俊艳。
“息息。”男人垂眸,望着她,眼中情意如滔,从那双深潭似的黑眸里涌了出来。
他今晚有太多不一样。
沈盈息上前,弯眸执住他的手掌,“好俊的公子啊。”
男人眉庭舒展,反执着她的纤手,“执子之手。”
“平安康乐,”她接道,而后便拉着他要拜天地。
阿仓被迫做了证婚人,神情硬邦邦地给新人说吉祥话。
礼成之际,红烛高照,屋内只剩夫妻二人。
沈盈息和纪和致还坐在那张桌上,两人的椅子紧挨着,肩并着肩,看桌心的铜制烛台。
烛台拱着两根粗圆的红烛,双喜红剪纸连着两根烛,烛花燃得极旺烈,炸着哔啵的响儿。
纪和致盯着双红烛,忽地低声道:“它们连烛心都挨着。”
沈盈息抬眸去望,却笑道:“哪里挨着了,中间还隔着段距离呢。要真挨着了,这烛台都该倒了。”
静夜里,听见青年低低地也笑了声:“是呵,挨着就该倒了。”
清朗的水声响起,沈盈息将两只高耳金樽斟满酒,两手将其端起,递了一只给纪和致,“合卺酒。”
他垂眸看向那口金光流溢的金樽,眉目沉静。
沈盈息疑惑:“这是发呆的时候么,纪和致,拿酒呀,我手都快酸了。”
“……”纪和致抬手,将酒杯接下,而后将它执在手中,没有饮动的样子。
“纪和致?”沈盈息饮酒的动作跟着一滞,“你又在想什么?”
捏着樽耳的手指收紧,指骨泛出青白,纪和致的脸上还是一副清和温柔的表情:“我在思量……这杯酒下肚,我再醒来,是不是又一个人了。”
沈盈息一怔。
兀地想起他年幼时饮梨花白晕醉之事。
她略显苦恼地蹙眉,“我难保啊……”
青年蓦然抬眉,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他的眼神着实不算柔和。
眼珠黑得彻底,中夜一般的黑沉,却还隐隐从黑暗深处浮现出什么。
一点点的亮光,沉默的亮色。
沈盈息原似不经意扭头,故意不去看他,余光却还关注着。
见那双深眸里有亮色时,把脸扭回来,她端着酒,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将樽中酒液饮下。
她的眼睛始终不离他的,抬起下颚时也还垂着眼皮,眼皮下的清眸定定地凝着他。
“啪!”
空落的金樽被施力揿在桌上,落出响亮的一声。
沈盈息屈起食指,弹倒了空樽。
金樽铛啷啷地滚向一边,最后被一只修长手掌摁停。
少女昂起细白的下巴,对着男人的手抬了下:“你那杯不喝?那都给我。”
纪和致定眸看着她。
她不甘示弱,单臂撑在桌上,手背抵着脸颊,歪着身子乜眼看他:“纪大夫,这么好的日子,我们该谈谈心了。”
他慢慢将她的那只空樽扶正,垂眼,“我没有胆子谈。”
少女轻笑,嗤的一声,像嘲笑,“给你斟的酒,你饮下,不便能壮胆么?”
他抬起眼,黑睫黑眼,一切都是沉沉的暗色,连他身上那身火红的婚服都似蒙着阴影。
“……息息,我没有打算这样。”他说。
沈盈息望着他的脸庞,看着那张连高烛都照不透亮的俊容,蓦然直起身,“你的打算很多,我相信你总能把自己的打算做好做全。只有我,或者说除了我,我总破坏你的打算,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