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息难以回答,她能说她还没编好吗?
临时编的话,就凭蒋廷尉敏锐的觉察力,难保他不会戳破她的谎言。
还是少说明智。
沈盈息胡乱别过脸,糊弄地说了句:“等你出去就知道了。”
但蒋事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凝着她的脸,薄唇紧抿,“那蒋某可以猜测,此人便在眼前吗?”
眼前?
沈盈息愕然,“你、你不会以为我就是那个……”
面容严肃的男人按了按手指,望紧少女,“在下可以——如此以为吗?”
沈盈息只呆了一秒,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说道:“蒋廷尉这是怎么了,你断案如神的本事呢?我是不是那个姑娘,你分辨下我喜不喜欢你不就得了?”
蒋事珖喉咙兀然干涩,他垂下眸,顿了顿,哑声道:“那么,你是吗?”
……
沉默。
沈盈息沉默中夹杂着疑惑,她伸出手,贴了贴蒋事珖的额头,凉的,没因伤重而感染发热。
所以,不是烧得没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果然还是伤太重了吧。
“蒋事珖,你是疼糊涂了吗?我当然不喜欢你啊,你怎么想的,真糊涂了一样。”
收紧的手指倏地失力松开,蒋事珖抿紧唇角,黑睫紧紧地压着下眼睑。
那厢沈盈息还笑着:“欸,蒋大人你怎么了,怎么又冷冰冰的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
“哦哟哟,好一副郎情妾意、心心相系的感人画面哟~”
熟悉的、惹人厌烦的男声突然响起。
沈盈息抬眸,看见道士抱着拂尘,松松垮垮地倚在牢门口,眯起狐狸眼不怀好意地奸笑着。
那贱表情,看得让人拳头痒痒。
第36章
沈盈息知道留微理不算简单人物,但此刻看见站在牢门嬉笑的道士,她站了起来,对他展露防备与探究。
“这就过分了吧,”着破道袍的青年一对上少女的表情,殷红唇瓣撇了撇,面露受伤:“怎么着我也是来帮忙的,一个横眉一个冷眼,我的心,真是被伤得痛极了。”
说罢,青年手捧胸前,做西施捧心的动作。
他快与蒋事珖站立时齐高,身形虽无蒋廷尉魁梧,但到底清俊有形,堂堂站着,做足娇柔之态,不免显得做作而怪异。
沈盈息嫌弃地移开目光。
偏留微理看不见旁人的嫌弃一样,对自己的娇柔作态仍自满意着,白皙食指把玩起从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倚着牢门无骨柔弱,欲拒还迎地看着沈盈息。
沈盈息偶尔一瞥,便和青年潋滟蓝眸对上,顿了一顿,倏地又收回。
“好了。”上完药,沈盈息收手,把剩下的两瓶药往蒋事珖怀中一塞,而后起身,“我就先走了。”
男人冰冷的眉眼微顿,而后缓缓抬起,看向少女,“你没有要问我的事吗?”
沈盈息听蒋事珖声音哑得都快失声了,直疑他再多说几句话嗓子也坏了,便径自摆了摆手,“今天没有,我明天再来,给你带点治嗓子的药。”
闻言,冷硬的男人抿了抿薄唇,默然颔首,又附上一句:“当心门口之人。”
“诶诶,什么什么,你们就当着贫道面说贫道坏话吗?”留微理急了,放下手跨进大牢。
牢内的人却都当没看见他一样,沈盈息嗯了声,“放心。”
但作为和国师共事过的臣子,蒋事珖绝无对留微理放心之理,他看着少女,严肃叮嘱:“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啧,你这小子……”留微理撸起袖子,吵嚷不服地走上前来。
另外二人依旧漠视之,沈盈息对蒋事珖点头示意,一切完毕,带着虚弱的厉鬼掉身就走。
灰袍道士撸袖撸到一半,少女已目不转睛地从眼前走过。
沈盈息走过,带起一阵轻风,撩起道士眼前的碎发。
在她离去后,发丝又慢悠悠地飘回眼前,半掩半映着道士灰蓝色的眼珠。
留微理仰起脸,微微阖眸,深红色的薄唇勾了勾。
“留大人,她不是你能戏弄的。”一见留微理脸上的微笑,蒋事珖便知道这位国师大人又对少女起了兴趣。
妖道言行无状,人人憎恶,但的确有一身诡异的本事。
他这个阶下囚,此刻也只能冷冷地警告道,“陛下很关注沈府,国师想必很清楚。”
“蒋大人真是……”留微理,苍白的面孔泛起一丝诡谲的甜蜜微笑,他保持着这令人不适的笑容,声音柔和:“自身难保,怎还死性不改,真是无趣至极,好不叫人讨厌。”
蒋事珖对留微理的话充耳不闻,眯起长眼,狰狞鞭痕为那张严峻面孔平添两分凶戾,“留卦,你知道陛下为何关注沈府,你也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同僚一场,我劝你勿要引火自焚。”
“同僚一场?”留微理懒懒垂眉,“正人君子们怒斥贫道妖言惑众时,可没顾及过什么同僚之情啊。”
“咱们呐——”道士半笑不笑,伸了个懒腰,慵然道:“就是各有所求,别天天假模假样,劝我这来劝我那去啦。”
他挥了挥掉毛的拂尘,颇有模样地对一脸冰冷的囚徒竖起手掌,施礼一番,“蒋廷尉,你虽无趣,但到底比朝上那些小虫小鼠有心,这回要不是碰见小家主,说不准你就要落进贫道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