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华去新加坡那天,贺敏敏和江天佑到机场送机。
“嫂子,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贺敏敏也没想到魏华的心那么硬,本来她哥准备带着杰杰一起来送送妈妈,但是魏华坚决不肯。任凭贺杰在家里大哭大闹都无济于事。
“看情况。”
魏华拉着行李箱,她穿黑西装白衬衫,头发昨天刚烫过,显得精神又干练,竟有几分职业女郎的架势。贺敏敏仔细打量,发现魏华不但烫了头,还涂了口红,面颊上拍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和记忆里总是愁苦忧虑模样根本判若两人。
“人生总有新境遇,对不对?”
魏华潇洒地拍了拍贺敏敏的肩膀,倒让贺敏敏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临别时刻,姑嫂两人没有多说些什么,互相给了对方一个最诚挚的拥抱。
“以前只是觉得你嫂子贤惠,深明大义,没想到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强人。”
看着魏华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江天佑感慨道,“我有预感,将来她说不定真的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一个连孩子都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女人,全世界就没有能够阻挡她的东西。
贺敏敏戴上墨镜,偷偷用手绢擦掉眼角的泪痕,边吸鼻子别说,“我警告你,没事少跟贺健来往,不要让他把你带坏了。尤其不准借给他钞票。”
贺健要开家电维修部,几次到小饭店来想找江天佑托朋友给他寻个门面,贺敏敏坚决不肯,让他自己想办法。
“不是我不相信自家人,贺健‘前科’实在太多。既然他要浪子回头,就应该身体力行。”
贺健一辈子靠女人过日子,以前靠姆妈,后来老婆,现在老婆跑了,想要靠她这个妹妹,贺敏敏表示门都没有。要不是看在杰杰的份上,她都懒得搭理他。
“他能带坏我?”
江天佑哭笑不得,推着行李箱紧紧地跟在贺敏敏后面,往国内航班登机口走去。
送别魏华,小夫妻即将踏上前往海南岛的旅途。
要说贺敏敏有什么遗憾,就是当初和江天佑搞“合同婚约”只办了酒席,却没有度蜜月。一半是因为做戏没必要,一半是因为在他们结婚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也确实分身乏术。
现在好了,小饭店被封半个月,江天佑想不停下都不行。加上冯仁恰好又要到海南考察投资,贺敏敏决定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跟江天佑去海南岛补过一次蜜月。
“请到天涯海角来,
这里四季春常在。
海南岛上春风暖,
好花叫你喜心怀。”
几个小时后,贺敏敏和江天佑走出机场,刚出口岸,只觉得一阵热风扑面而来,顿觉耳目一新。
如果说每个城市都有专属于自己的颜色的话,那么在贺敏敏的心底,上海应该是灰白色的。是江南的白墙黛瓦经历风雨后,墙壁被青苔,霉点侵袭后斑驳的灰白;是夏日天井里水门汀被日头照得反光的灰白;是铅一样的天空下,南京路、外滩上那些百年前留下的富贵繁华同时也带着屈辱印记的建筑水泥外墙的色泽。
灰白色的天际线压在每个人头顶,被蛛网一般的电线横七竖八地格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豆腐干。除非是到松江、奉贤这样的郊野,不然在市区里坐车从这头到哪头,怕也见不到一块完整的天空。
夏天最明媚的日子里也带着几分如影随形凄徨,刚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漫长的梅雨季节里走出,见了两天的日头,转眼间台风又至,转身把人带回湿哒哒的日子里。
然而这里不一样,蓝得刺眼的天空里,棉絮一般悬空的白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扑面的阳光是那样地霸道爽快。眼睛仿佛被人用什么强行撑开了。顿觉天地广阔,连心跳的频率似乎都不一样了。
椰子树、木棉树、棕榈树、凤凰木,南国的行道树都和江南的大相径庭,贺敏敏深吸一口气,就连海风的味道似乎都和上海的不一样,除了咸味,还藏着一股淡淡的椰香。
“贺小姐,江老板!”
两人正要去赶出租车,有人举着写有“上海贺敏敏、江天佑夫妇”的牌子,操着不甚流利的普通话在路边一边喊一边摇晃。
江天佑上前,一问之下得知这是冯仁特意安排来接车的司机,姓陶。
陶师傅五十多岁,皮肤黝黑,举手投足带着热带人民特有的热情,笑容里也带着几分粗粝的野性。
“陶师父,这是你的车?”
来到停车场,看着停在眼前的黑色奔驰,贺敏敏神色有异。
毕竟是冯仁派来的,车子好点也正常,关键是这车牌……是军牌。
“这个啊,不算什么的。”
陶师傅哈哈一笑,麻利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花钱买的。有了这块铁皮,路上方便多了。上面不来查,下面不来抢。用来接老板进进出出再好不过。”
贺敏敏和江天佑坐在后排,闻言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两位是来海南旅游的?”
陶师傅往嘴里扔了一粒槟榔,从后视镜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踩下油门。
“是啊。”
因为是度蜜月的缘故,两人都穿了休闲服。贺敏敏着一条红色大花裙,宽大的裙摆像是一朵大丽花。江天佑则是一身花衬衫配花短裤。两人都戴着硕大的草帽,要是在脖子上再挂一串五彩花束,活脱脱两个泰国归来的华侨。
“这倒难得了。我这两天帮冯先生接送了不少客人,都是生意人。”
因为要处理家里的事情,贺敏敏比其他合伙人晚出发两三天,是最后一个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