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就算卖手表的钱也支付不起徐律师及其精英团队的费用,何况手表都是他送的,就冲金钱上的支持,她也应该好好感谢他。
接受了人家的帮助,那就要接受人家的条件。
可他什么也没说,垂着眼,让人琢磨不透。
奚涓没下功夫去琢磨,看他毫无谈性,便起身收拾桌上的书本,“我继续看书去了,有什么事喊我。”
除了吃饭时候喊她,其余时间他都没打搅她。
看书看到凌晨,困了就咖啡配可乐,果然效果显著。
她感觉之所以没困意不是咖啡因的功劳,是难喝程度太过提神。
一整天都埋在书籍和论文里,罗列出十种不会被轻易测出的慢性毒药。
为此还翻看了一些英文文献,她英文一般,有些生僻的词语需要查找,这大大增加了难度和时间。
逆境磨练毅力,仇恨培养坚韧,她每当遇见困难,就想着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痛快,这是她克服痛苦的方法,什么都不做才会加倍痛苦。
她抻了个懒腰,看了眼钟,已经凌晨两点多。端起杯子才发现已经空了,她起身到厨房泡咖啡。
走到厨房,先吓了一跳,檀祁坐在岛台旁,身前摆着一只高脚杯,也不开灯,只有窗外月亮提供一点朦胧的光,像枚伶仃的鬼影,
她站在那里问:“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他打开岛台侧面的一圈夜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庞,她捕捉到一瞬的忧郁。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郁郁寡欢,这让她感到陌生。
这人的词典里就没有“郁闷”、“想不开”、“没自信”诸如此类的词语,他永远胜券在握,游刃有余。
她走过去问,“是不是在家里受气了?”
他抿了口酒,“只有我给他们气受。”
“那为什么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喝闷酒?”
“那你也喝就不算闷酒了,要吗?”
她点点头,坐到吧台凳上,陪他月下小酌解千愁。
他给她倒了一杯,两人颇有仪式感地碰了碰杯,她一饮而尽,只一会儿功夫就上头了。
大概是喝了咖啡的原因,竟然一小杯就醉了。这感觉挺好,没想到美酒加咖啡还能分泌多巴胺。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方才的黑咖啡让这杯葡萄酒变得润甜。
他看着她浅笑,“我一直觉得你有做女酒鬼的潜质。”
她嗤之以鼻,“我酒量很好的。”
“酒量好跟做酒鬼又不冲突,淹死的往往都是会游泳的,出车祸往往都是老司机。”
她睨他一眼,“我看你一点事没有,不陪你喝了。”
刚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
奚涓回过头,很疑惑地看着他。
他垂眸不语,手一寸寸往下挪,最后到达目的地,握住她的手心。
她任由他牵着,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片刻,他还是不开腔,奚涓心中一凛,问:“是不是修泉出什么事了?”
他蓦地抬起头,瞳仁又圆又黑,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奚涓急了,他每天都会跟她汇报修泉的情况,唯独今天没说。她又问了一遍,“修泉怎么了。”
他叹口气说:“还不是老样子,不过体征良好,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奚涓嘟哝,“医生总是说时间问题,一分钟,一小时,一年,十年都是时间,真是狡猾的说法。”
“他醒了你想跟他说什么?”
“当然是道歉。”
接着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声对不起。
“啊?”奚涓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眉眼间略有些羞涩,“一直以来,最蠢的是我,我竟然放任一个畜生伤害你。”
她鼻子发酸,他们相处这么几年,她头一次见识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就连吵得最凶的时候,他道歉都道得高高在上。心底涌起一阵感动,他不该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也有错,他们一直没有心与心之间真诚交流过。
酒意和深夜让她特别感性,轻轻擤了擤鼻涕,笑着说:“哪是你的问题,要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在干什么,也许连接近张海东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一点不怀疑你有这能力。”
“也许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想象不出来。”
奚涓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接着说:“想象不出没有你的生活。”
她心脏乱跳,不适应他如此正经地诉衷肠,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正在发蒙时,檀祁把她拉到自己腿间,靠在了她的怀里
奚涓没有推开他,这段时间他们都绷着根弦,他需要安慰,她也需要。
“以前我无视你的感受,总觉得自己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的也该走出阴影。我总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忽略了你的感受,也因为自大,让人一次又一次伤害你。”
其实他一点都不欠她的,甚至是她欠他更多。
她心上的冰封正在慢慢融化,化成水又聚集到眼里。
檀祁紧了紧手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这时才想起来他看不到。
其实她无需多言,他也懂了。
手指轻轻摩挲被泪水打湿的手背,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说她成就了他这一生最纯粹的一次追求。她的阴暗面和光明面都深深吸引着他,他彻底爱上她,失去了所有算计和得失。
那晚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接着查资料,将十种最有可能的慢性毒药列好,传真给徐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