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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她(52)

作者:野李 阅读记录

她看宋家珍拿绣着玉兰花的手绢揩眼泪,真觉得很奇妙,独自拉扯大儿子,历尽世间冷暖,按理说早该百毒不侵,怎么还这么爱哭?心里涌起一股温柔,想着哪一天老太太也能为她哭一哭。

进电梯刷卡上了 25 层,敲开宋家珍的单间。

一眼看到周闯傻愣吧唧地坐在沙发上,宋佳珍在旁边给他削苹果。

她是真意外,今天周三,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访。但为了制造久别重逢的效果,还是做作地瞪大眼睛,惊讶地提高嗓门:“周博士,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闯也同样愕然,但反应比她小,皱着眉说,“怎么是你?”

宋家珍很意外:“你们认识?”

奚涓窘迫地笑笑,“我之前在周博士的公司工作,被开除了。”

宋家珍一脸喜气,拍了拍身侧:“好孩子,来这儿坐。这也太巧了,咋被开除了?”

奚涓坐过去,“是我的原因,得罪客户了。”说完瞄了眼周闯,探探他会不会为此愧疚。

厚瓶底眼镜挡住他大半情绪,下半张脸就像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换上活泼单纯的笑脸,“不说这个了,宋阿姨,还有更巧的,周大哥以前是我父亲的学生。”

宋家珍啧啧称奇,“那你们的交情得多少年了。”

老太太掰着指头算,嘴里嘟嘟哝哝:“是大学教授?他上大学那会儿十六岁,小涓才七八岁吧。那岂不是认识十几年了,哎哟,可真是老熟人。”

哪有这么夸张,她初中时才正式见过周闯,只混到脸熟,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但她只笑笑,没承认也没否定,看周闯怎么反应。

不出意料,他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宋家珍继续问:“是哪位教授?说不定他毕业的时候我还见过。”

“我爸爸叫奚仲凯。”

宋家珍嘴里念着父亲的名字,企图唤回记忆,不过片刻,恍悟道:“我记起来了,小闯从前老提奚教授,说教授成就高,人品好,是他最敬重的老师。”

宋家珍语气轻快,甚至有些喜悦。奚涓立刻明白,周闯没跟母亲提后面的事。

宋家珍又问:“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奚涓低下头没说话,故意制造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

苹果削好了,宋家珍分成两半,一半给儿子,一半递给奚涓。

她立刻推让,“阿姨,你吃,我自己削。”

宋家珍执意塞到她手里,“我已经吃了一个,不能多吃,要不血糖又要升了。”

她接过,道了声谢,小口啃起苹果,细细咀嚼。

宋家珍谈兴起来了,丝毫没察觉这段交谈成为了别人手里的石子,投向另一人的心湖。

她只觉得这注定了奚涓与儿子该有一段缘分。今天这场见面会就是她故意促成的,就为了让两人见一见。

老太太继续添砖加瓦:“改天啊,请你爸爸吃饭,答谢他对小闯的栽培。”

“爸爸前些年出意外,去世了。”

宋家珍愣住,面有愧色,连带责备起周闯,“小闯,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阿姨,不怪他,当年我料理后事,没搭灵堂没开追悼会,很多人都不知道。”

“真是苦了你们娘俩了,孤儿寡母的,我特别理解。你妈妈还好吗?要多陪陪她。”

“妈妈在我上初中时卵巢癌晚期,也走了”

宋家珍张口结舌半天,接着长吁短叹,拉过她的手揉搓,痛惜之情溢于言表,“真不容易,我老说自己苦命,好歹还有个儿子,你呢?家里还有亲戚吗?有兄弟姐妹吗?”

奚涓抿着唇摇了摇头,“我是独生女,妈妈也是独生女,在她二十多岁时,外公外婆就相继走了。爷爷在我没出生时走的,奶奶在八岁那年走的,爸爸倒是有个弟弟,不过在国外定居,又因为我们家欠了很多钱,早就不来往了。那些远房亲戚更不要指望了,从来没见过。”

停顿几秒,又笑着说:“阿姨,别老说我,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虽然爸爸妈妈不在了,但他们永远在我心里。因为他们,我才更坚定了要搞科研的想法。我很感谢他们给我生命,我会继承他们的遗志,好好生活,努力干一番事业。”

宋家珍满脸写着对她的疼惜与欣赏,连她都要欣赏自己了。

她知道,一味诉说自己的苦难,会让听者心情跌入谷底,往后的交往中,会让他们产生心理负担。那么适时地表现出豁达和坚强,更能获取好感。

她不是第一次用这个伎俩了,很爱利用自己这份惨博取同情和信任。但也要讲究策略,不能像祥林嫂一样逮着人就说。要引得别人无意中提起,自己再轻描淡写地述说。对什么人做什么事,对着张海东可不能装可怜,他不会有一丝怜悯,只会觉得瘸腿的蚂蚁垂死挣扎时多么可笑。

宋家珍温柔地看着她,“这些年辛苦你了,好日子在后面呢,找个好男人,自己成个家就不孤单了。”

奚涓摇摇头:“我现在不想想这些,就像把事业做好。”

“唉,也不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一个个当和尚尼姑。小闯也是,三十多了,孤家寡人一个。”

周闯不耐烦地说:“妈,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看你舒服得很,嘴巴特别舒服,什么都跟外人说。”

“涓涓不是外人,是我的年轻小友。你不在,都是人家帮我弄手机下软件。前段时间让你给我弄那个听书软件,你死活不肯,说听多了要老年痴呆。怎么就痴呆了,我天天听,照样好好的。你就是对我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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