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欺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李尽蓝晦涩地:“姐……”
“走!走!”谢欺花咬着牙拉起他,“医院!医院!难道要我请你吗?”
谢欺花拽着他上车,李尽蓝被严丝合缝扣在副驾上。晚来天欲雨,下午的明媚春光消失殆尽,只剩坠重乌云。
不断羁押、难以抵挡的。
咆哮着冲撞江畔和城池。
谢欺花一脚油门踩向雷暴里。
晚高峰,到处都在堵!到处!
“我操!”谢欺花一拍方向盘。
李尽蓝没见过谢欺花在行驶时耐心全无,这是第一次;她不像以往那样用粗鲁的言语来发泄,这也是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她动手打他。
李尽蓝的脸颊灼烫似焰。
“姐……”他再次试探地开口。
“滚!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
谢欺花攥着他血淋淋的手腕,一扯一拽,拉着他去挂号。李尽蓝感觉手腕在她收束的力道里撕裂。他嘶一声,谢欺花没有松开,看垃圾一样看着他:“痛?你现在终于知道痛了?”
李尽蓝去科室看伤、上药和包扎,大夫看着他的左腕叹息:“年轻人啊,有什么想不开,要这样作践自己?”
“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谢欺花插着腰冷笑,“一天到晚书也不读,他早在社会上烂透了!也不知道在哪里接触了什么人,谁又给他灌输了什么非主流观念,小小年纪就学会自残!”
李尽蓝抠着绷带不言语。
谢欺花说他精神有问题。
“大夫,我看他不应该来看外科,他应该看精神科,他就是脑子有病!”谢欺花搡他一下,“你看他搞这个死出,当时我叫他他也不应,就拿个小刀喇自己,跟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这个……”大夫委婉地劝说,“我还是建议家长先和孩子好好沟通。”
“我没法儿和他沟通!”谢欺花瞪着李尽蓝,“他有病!他没救了!”
大夫心想,你这也不像没病的样子。
“孩子是不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李尽蓝摇头,不是。
“那就是情感上遭遇了什么……”
情感挫折。李尽蓝依旧摇了头。
“那是不是你姐太……”
李尽蓝的头摇得更厉害。
“行了!这能问出什么呀!真是白费我的时间!”谢欺花不耐烦地起身,“走!我还得去接你弟放学呢!”
拿了药,出了协和医院,外面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冷雨。离停车场还有些距离,谢欺花在大门前买了一把伞。
“真是浪费钱!”她抱怨,“医生也是庸医!最后怎么还扯上我了?简直冤枉好人!难道我管你也有错了?”
李尽蓝打断她:“你管我吗?”
谢欺花蹙眉:“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李尽蓝只身走进雨中。
“不是,说你有病,你还真犯上了!给我回来!”谢欺花气得把伞一摔,快步蹿进雨幕里,从身后掰正他。
“你不用再管我们了。”
李尽蓝生硬地别开脸。
“不是,你人格分裂啊?”谢欺花更纳闷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到底受什么委屈了你?”
“就像你之前说的。”李尽蓝心灰意冷,嘴角重重扯下,“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自生自灭了,不是吗?”
“那不然呢?你当初在黑麦镇,那么难都挺过来了,怎么现在就……”
“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回到那种没有人管的生活?”李尽蓝声音颤颤,夺眶的眼泪被逐渐滂沱的大雨淹没。
见过光的灰蛾,还如何回归黑暗。
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法忍受孤单。
“……那样还不如去死。”
死,死。
谁准他?
谢欺花刚消下去的火又被点燃,直指着天灵盖。她再次扯住他,这次用了歇斯底里的力度:“你这个贱人!”
她攥紧他那伤痕累累的手腕,没有任何顾忌,单纯报复一样,又是泄愤。
鲜血渗出了绷带。
“你他妈死什么死?李尽蓝,亏我以为你多有能耐多能活呢!你知道吗,你就是个废物!你弟也是个废物,你们李家一家都是讨债鬼!你们这一年来花了老娘多少钱?你敢算吗?!”
“我他妈还……给你们到处找学上,托那么多关系、花那么多钱!我他妈欠你们的!听着,你们姓李的兄弟俩在我家骗吃骗喝了一年,你们敢死就完了!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别扯淡了。”李尽蓝面无表情,却已经撕破了一切的面纱,露出最真实的内心,“你压根没想着管我们,你下午还跟李纭说要把我送走。既然已经不打算养了,为什么还对我好?”
“谁说要把你送走了?”
谢欺花感到莫名其妙。
李尽蓝:“你下午在驾校,那一通电话,难道不是打给李纭的吗?”
“放屁!我不是在想办法弄你的初中学籍吗?”谢欺花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李纭又是谁?给我说清楚!”
濛濛雨幕中,两厢沉默。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消退。
“你……当时不是在和他打电话?”
“我打电炮呢!你自己听岔了吧!”
谢欺花一身的躁郁无处消褪,像一股脑撞到南墙,结果发现这个南墙是软绵绵的豆腐渣工程,既恼火又无奈:“我的少爷,我还以为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