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友谊小区,谢欺花打电话让俩兄弟下来搬物资,这也是为了防止自己搬不动,还得劳烦老板。李家男人站在迎风口,李平玺戴着鸭舌帽,插兜耍帅,李尽蓝更是衣着单薄。
与其说是单薄,不如说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身型颀长、肩宽腰窄的少年人不会畏惧寒冷,身披纸张般纤垂的双排扣风衣,领口外敞,内搭一件立领的纯黑羊毛衣,下身做旧牛仔裤。
谢欺花不解风情,也不懂这俩暗戳戳的小心思:“大冬天穿这么少,要去走秀呢?别耍帅了,快来搬箱子。”
交谈间,厉将晓也从车上下来,他一手戴口罩,一手操控车钥匙打开后备箱,正好和李家兄弟的视线撞上。
瞧瞧,俩年轻人,穿的这么风骚。
他认识李平玺,却不认识李尽蓝。
谢欺花介绍:“这是我家大的。”
她把李尽蓝往前一推,“喊厉哥。”
“就是之前在二局工地上……”厉将晓看过去,却发现李尽蓝在他之前就紧盯他,以无端审视和仇视的姿态。
“……你好。”李尽蓝无动于衷。
这俩兄弟不待见他,特别是大的。
谢欺花啧声:“怎么学你弟认生呢?您别见怪啊,他俩有时候就这样。”
“没事。”厉将晓说,低头看一眼腕间的积家,“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嘞,老板您慢走。”
谢欺花并肩送了他两步。
两人走远了些,从李尽蓝和李平玺的视角来看,几乎是肩碰着肩的距离。姐姐和陌生的异性如此亲密,李尽蓝不动声色地眯了狭长的眼。突然,他看到那男人俯身,轻拍姐姐的后背。
李尽蓝浑身如同被冻僵。
他失了神地望着这一幕。
事实上,厉将晓并非有意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他就是拍着得力下属的后背说年后见。只是没想到,李尽蓝的逆鳞如此容易被触碰,几乎是下一秒钟,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丝愤怒的红。
年轻人的情绪太过直白。
厉将晓心想,难以伪装。
但他并不乐衷于同他计较。
或者说,李尽蓝尚不够格。
谢欺花却未察觉,见兄弟俩还站在原地:“回屋啊,在这儿吃西北风?”
“……姐!”李平玺率先发话,“你和那个厉老板是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谢欺花蹙眉,“没大没小的,你得喊人家哥!”
“我才不要!”李平玺扯过李尽蓝,“我又不是没哥哥!这才是我哥!”
“平玺,别顶嘴。”李尽蓝又问,“姐,这些药都是他送的吗?”
“是啊。”谢欺花一手揽着一个,“走吧走吧,回家再聊。”
到了家,李平玺依旧一脸不悦,嘀咕着什么,李尽蓝也深深地蹙着眉。
“你俩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呀?”谢欺花说,“我还没批评你们呢!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一点礼貌也没有,我从小是这么教你们的?”她又朝向李尽蓝,“当哥的,你也不做个榜样。”
李尽蓝垂着眸:“平玺说的也没错,他无故就送你回家,心思不单纯。”
李平玺同仇敌忾:“对!这人就是没安好心!姐你小心被他潜规则了!”
“潜———”谢欺花的话噎在喉间。
这个年龄的孩子就这么早熟了?
“你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脑子在想些什么?”她拧一把李平玺的鼻子。
平玺痛呼一声,还欲争辩,谢欺花已懒得搭理他,叫李尽蓝到餐桌吃饭。
吃完饭,李平玺要上晚课,谢欺花嫌那老师讲课太吵,把卧室的门关了。她盘着腿在沙发的一端抽烟,李尽蓝坐在另一端,被烟呛得轻咳了两声。
“姐。”他说,“最近在换季,平玺也说喉咙不舒服,你把烟戒了吧。”
“你少扯淡,他那家伙一天到晚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
李尽蓝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道:“如果是你老板让你戒,你戒么?”
谢欺花想了想:“我工作的时候又不抽烟,哪有司机开车还抽烟的。”
“在他面前不抽,在我们面前抽。”
“不是,我老板招你们惹你们了?”
谢欺花纳了闷:“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有意见?人家开我那么高的工资,我完全走了狗屎运才找上这么好的工作,在上海的时候还让我住他自己的房子,这么好的老板上哪儿找啊?”
“……他看你眼神不对。”
李尽蓝干涩地辩驳着。
“那我可要怀疑他是什么眼神了。”谢欺花从鼻腔里浑出浓雾,“人家英俊又多金,瞧上我?凭什么呀?瞧上我这五十平的破屋?瞧上我那破烂的斯柯达?还是瞧上我一个女屌丝?”
李尽蓝不语。
灯下,那张棱角分明、绝伦的侧脸,被光一湮,隽秀而清冷。谢欺花被他不知所谓地注视,却已经不耐烦了:
“少管我的事!我挣钱是供你们读书的,难道是让你们成天唠叨我的?”
出人意料,李尽蓝不再沉默与避让。
他起身:“是,我也没资格管你。”
谢欺花挑眉,没想他走过来。俯身,一手抻住她,一手去夺她嘴里的烟。
太突然,谢欺花忘记了躲,正如没法儿逃开他泼洒而下的阴影。晦暗满在眼角眉梢,不柔和的光线也被他的身影泯灭。铺天盖地,她一瞬间竟然失了明,任由李尽蓝两指摁在她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