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挤出一抹笑,安慰女儿:“小棠别着急,妈妈打个电话问问。”
起身走到半开放厨房的岛台旁,背对着姜棠拨电话。
长久的铃声过后,是寂静客厅里回荡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无论拨过去几次,结果依旧。
她像是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却仍固执地重复拨打电话的动作。
直至某一次,电话接通了。
女声和童声混杂在一起的生日快乐歌从听筒传出。
一曲结束,那两道声音相继响起:
“爸爸生日快乐!”
“亲爱的,生日快乐。”
……
外面雷声轰鸣,亮如白昼的闪电撕破天际,暴雨说下就下。
不知何时,电话挂断了。
仅凭这只言片语,她已经能想象到对面是何等欢声笑语的场面。
落地窗的映射下。
她早已泪流满面,泪珠沾花了精致的妆容,在无暇的面上留下斑驳痕迹。
约莫过了五分钟。
她抬手冷冷抹去面上干涸的泪痕,眼影晕开的细腻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随后,她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
毫不犹豫走进了雨夜中。
*
画面一转,姜棠置身母亲葬礼。
灵堂里用黑白色的装饰品布置了一番,正前方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白色花圈下面是母亲面上带着笑意的黑白照片。
耳畔充斥着或真或假的啜泣,她抬眼望着照片里始终保持着微笑的母亲,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无措。
有人走到她跟前劝慰她节哀。
可年纪尚幼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生死有别。
她只知道再没有人给她穿漂亮裙子,扎各种各样的小辫,也没有人耐心倚在床头给她讲睡前故事了。
葬礼结束,她在灵堂外第一次见到姜妤。
瘦瘦小小的身体套着一条不太合身的深黑色衣裙,一头齐耳短发,眉眼间有几分像她父亲,但更多的还是像那个女人。
父亲见到姜妤和那个女人的时候,有一瞬的诧异,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笑。
像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拉着姜妤到她面前,对她说:“以后阿妤就是你妹妹了,你们俩要好好相处。”
姜妤眼神里充满警惕,在父亲话音落下时,躲到他身后,小手扯着他冰冷裤管,猛猛摇头:“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和她住在一起。”
后来。
姜妤确实也用行动证明了要将她赶出别墅的决心。
-
火焰不知从何处开始烧起的,等姜棠发现想要逃离房间时,房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狭小的阁楼房间里只有封死的天窗,没有其他逃生通道。
姜棠在离门最远的地方蜷缩成一团,用衣袖捂着口鼻,眼睁睁看着滚滚浓烟从门缝底下钻进来,顷刻间在狭窄阁楼房弥散开。
她手上紧紧捏着没能送出去的手绘明信片。
被捏得皱了。
纯白的明信片四角微卷,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烟熏得有些发黄。
哪怕她放轻了呼吸,呛人的浓烟还是肆无忌惮地钻进她肺腑,熏得她眼尾溢出生理性泪水。
意识涣散间,她感觉有人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抹去眼尾晶莹的泪珠,一声声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妈妈……”软唇翕动,她轻声呓语,眼角的泪再也止不住。
薄到透光的眼皮轻颤了下,姜棠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天花板上亮得刺眼的古典流苏吊顶灯晃了晃神。
意识恍惚了几秒,她才想起身在何处。
想起及时出现揽住她腰肢,避免她栽在地上的那双手,她偏过头去扫了眼四周。
目光落在旁边茶几上散开的文件和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醒了?”
陆寻昭推开门走进来,手上端着水杯,看到她清醒,眉目间的急色消散了些。
“嗯……”姜棠想要回应,却发现嗓音像被沙砾磨过般沙哑。
手臂曲起撑在床上想要起身,陆寻昭按着她肩膀,拿了个枕头塞在她身后,水杯贴在她唇边:“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小幅度点了下头,抬手想要去接过水杯。
却被陆寻昭不动声色避开,她只好抿着发白的唇小口去喝。
温度适宜的温水浸润喉间,干涩的嗓子舒服不少,姜棠靠在松软枕头上,泪水刷洗过的澄澈星眸盯着他:“你出差结束了?”
“没有。”陆寻昭在床边坐下,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以为她在担心没机会拍下那副山水写意画,柔声解释:“我让靳全去参加拍卖会了,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得到。”
姜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段混乱的梦,胸口还隐隐作痛。
她从薄被中探出一只手,扯了下近在咫尺的衬衫衣袖:“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好端端地在院子里晕倒,又梦魇似的流了好些泪,难道陆寻昭就不觉得奇怪?
竟然还能淡定自若地坐在这里。
“这是你的隐私,我不愿窥探……但你若觉得说出来好受些,那我愿闻其详。”
陆寻昭尊重她的想法,温暖干燥的大掌顺势覆住她雪白的手背,环住她纤薄肩膀,近乎安抚。
姜棠窝在他怀里,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莫名觉得安心。
半晌才低声说:“好,下次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