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大夫难以置信,“这,仅仅是这样吗?”
“这种火灾案子,我们经手的没有百八十件也有六七十,要不怎么天天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裘大夫欲言又止,“可是小湘她……”
韦霄眯眼,“怎么,裘大夫有其他线索要提供吗?”
裘大夫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苦笑着摇头,“罢了,人死灯灭,只希望小湘来世投个好胎,别再受苦了。”
韦霄拍拍他的肩膀,“谁都不想意外发生,裘大夫,请节哀顺变。”
其余人也纷纷安慰起裘大夫,韦霄脚步一挪,靠近了张哲。
“小兄弟,你还好吗?”
张哲抬头,眼里泪光涌动,“师姐死了,我怎么能好?呜呜呜,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他毕竟还小,没说几句便捂脸恸哭,嗓子哑了都止不住,那悲痛欲绝的劲儿不似作伪。
韦霄心底一松,眼角余光扫到孟超进门,他脚步虚浮,深一脚又浅一脚,仿若踩在腐烂的淤泥地里。
“何、何姑娘……”
孟超面无人色,眼中只容得下那口冰冷的黑棺。韦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脱力般跪在棺前,肩膀隐隐抖动,显然是哭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竟跪个杂草般的女子,未免可笑。
韦霄不屑地转眸,又见一人进门。她穿着一袭雪色镶银纹长裙,身姿绰约,青丝如瀑,俏脸莹莹润润,往细了瞧,她眉尖蹙着淡淡愁绪,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薛满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韦霄识相地别开眼,心中却想:要想俏,一身孝,古语诚不欺人也。
第40章
孟超、薛满陪着裘大夫将戏做了全套,不知情的人当真以为何湘香消玉殒。深更半夜时,何湘被暗中转移到一处乡下的庄子休养。
到了下午,孟超使法子运来两箱诊籍,与账本一起堆在许清桉的书房里。
薛满随手翻开一本,“没想到一个小小医馆,看病的人却不少。要从这么多诊籍中找出线索,谈何容易啊!”
许清桉问:“孟超那边可有消息?”
薛满摇头,“还没呢,他明日打算约那仵作喝酒,看看能否套出话来。”
许清桉道:“那便先调查令牌的来历。”
翌日,薛满稍作打扮,准备去参加茗芳会,临走前特意跑去书房跟许清桉道别。
“少爷,你放心,今日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让路成舟带两个人陪你去。”
“不用,人多反倒显得我有防备。”
是这个道理没错。
“嗯。”许清桉的面前摆着刚送来的早膳,四个小菜配一碗白粥,仍是温热的,“吃过早膳没?”
“吃了,我吃了半个包子。”
“这么少?”
“我得留着肚子去茗芳会,那里肯定有许多好吃的。”她话里满含期待。
“……”许清桉不知该夸她孤勇还是笑她天真,这般单枪匹马去赴宴,焉知茗芳会上有无居心叵测之辈?
薛满仍没心没肺,挥挥手道:“我要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眼看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外,许清桉忽然出声:“慢着。”
“还有事吗?”
“我今日无事,和你一起去。”
薛满乐意至极,心道少爷总算开窍,晓得要出去多相看姑娘了!
韩夫人待薛满周到至极,特意派了辆马车来接人。那马车由两匹高头骏马拉着,外观瞧着平常,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双层镂空雕花牖,浅水红色梅花璎珞纹花罗帷,黄梨花木祥云纹矮案,上头摆着一壶新鲜的冰果茶,瓜果糕点琳琅满目。
最重要的是角落里置了冰,去暑的效果极佳。
这等规格,对寻常人家来说触不可及,对许清桉来说是家常便饭,对阿满……
他望向薛满,见她毫无讶色,坐姿端方,正为自己倒了盏冰饮,优雅地啜了一口。
是的,为她自己。
“唔。”她蹙了蹙眉,“有些酸,该多加些蜂蜜才是。”
“你觉得哪种蜜的味道好?”
“自然是椴树蜜,味甘而不腻,香清拂肺,喝着最为润口。”
许清桉晃了神:蜂蜜昂贵,更何况是关东产的椴树蜜。椴树蜜乃皇家贡品,每年产量寥寥,全都送进了京中皇城……他该叫人去查查京中有无走失的世家贵女。
薛满不知他心中所想,顾自捻了颗葡萄吃。那葡萄新鲜多汁,酸甜适中,只是剥完后手上黏黏糊糊。
她举着双手,不好从怀中拿帕子,便使唤许清桉,“少爷,我想擦擦手。”
许清桉掏了帕子给她,薛满仔细净了手,过得片刻又捻一颗,剥开,脏手,净手,再捻……
周而复始,不嫌麻烦。
许清桉问:“为何不等吃尽兴了再擦?”
薛满眨眨眼,“我乐意。”说完又后知后觉,问道:“你要吃吗,我替你剥?”
许清桉瞄向她的手,青葱玉指尖沾了些晶莹剔透的汁水,微泛着光泽,远比那葡萄诱人可口。
“不吃。”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我不喜此果。”
“这果不喜,那果也不吃,你未免太挑剔了。”薛满老妈子上身,唠唠叨叨:“少爷,不是我说你,有时候该改掉这毛病,随和些,平易近人些,否则往后姻缘要坎坷的。”
姻缘吗?
许清桉扫过她娇美的脸庞,“帕子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