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要推广芙蓉？”林流山问。
和目黑博士的态度不一样，林流山谈起实验的态度很微妙，他似乎不那么想把仿生人带到市场，但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银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眼睛一转，很快明白了林流山的心理。
［他制造仿生人，是为了他的孩子芙蓉，他想拯救身患绝症的女儿。］
生老病死是人都躲不过的议题，无法接受分离的人们总在想尽一切办法延续自己或他人的生命，林流山的研究，起初是因为爱，后来成了他的执念。
他把自己的精神全心全意地寄托在仿生人身上，就算他想把这部分内容变现，那也非他所愿。
银时想起源外老头曾经说过的话，那家伙很固执。那时候，他觉得源外老头是在暗示行动的艰难，但现在看来，源外老头看得比谁都透彻。
一个固执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将芙蓉私有的机会。
……
我早知道银时很厉害，但我没想到银时能这么厉害。
“林博士，我们想委托您帮我们办一件事。”银时说道，“奖金很丰厚。”
——这招是利诱。
“……我们知道您的能力，并且相信只有您能做到分离寄宿在活人身上的机械意志。”
——这招是吹捧。
“……那两个孩子很可怜，他们父母早亡，唯一的大哥也在事故中遭殃，他的身体和机械融合，难以分离，能够改写这一结局的只有您啊！”
——这招是道德绑架。
在这一套连招的攻击下，林流山显得有些懵，他回过神来，轻声问：“你口中的那个大哥，现在还活着吗？”
“还活着。”银时点头。
“还活着不好吗？”林流山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分离他的意识呢？”
“……因为那不是真正的他。”银时叹了口气，“哪怕拥有相同的脸，哪怕拥有相同的记忆，但他的亲人知道，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林流山没有说话。
银时也不在乎，他继续说：“假的就是假的，我们不需要一个聊以慰藉的虚幻泡影，所以我们要从那副机械身体里，夺回尾美一的灵魂。”
我的手心渗出细汗，银时这话颇为大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冒犯。
林流山是个沉溺在飘渺假象里的人，他不肯面对女儿离去的现实，制造了大量仿生人。
而银时这话毫无疑问是撕开了他身上最后那层遮羞布，虽然言辞并不激烈，但这个指桑骂槐的暗示林流山不会听不懂。
林流山只是沉默。
沉默得太久，久到空气都有些凝滞了，林流山才慢慢抬起头：“他不会高兴的，他很害怕孤单，死亡那么寂寞，只有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
林流山说的是尾美一，但我却觉得他在说芙蓉。
可芙蓉并不是这样的，我不了解林流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却能在心中勾勒出芙蓉的模样。
这是因为，由芙蓉而诞生的小玉是个很坚强的女孩，芙蓉的意志留在小玉心里，让她成为了独一无二的，会流泪的仿生人。
她曾为了林流山而哭泣，但不曾为自己的离开而悲哀，她很勇敢，所以害怕孤单的不是芙蓉，无法面对寂寞的不是芙蓉，想要获得永恒生命的也不是芙蓉。
“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子。”银时也不装了，他身上那股懒散又冒了出来，抓了抓脑袋，银时嘀咕，“……都说了，能做决定的，只有他自己啊。喂，老头，如果你这么坚信自己的想法，不如亲口问问他吧。”
“亲口问……？”林流山呆愣地重复。
“在过程中保住那家伙的命，然后亲口问问他。”银时说道，“问问他究竟是想一直这样活下去，还是更愿意看见家人的笑脸！”
……
我们带走林流山的时候，目黑博士的脸色黑如锅底，但看见银时那辆小电车，他阴鸷的表情转化为呆傻。
“你们……”目黑博士看了看这款跟富贵怎么都搭不上边的电动车，又看了看我和银时身上的服装。
就算再迟钝，目黑博士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但看着扬长而去的三个人，他也无能为力，怨恨地瞪着疾驰而去的电车，他默默掏出手机报了警。
“喂，您好，我要报警。”目黑博士咬牙切齿地说，“这里有辆电动车超载行驶！”
银时的驾照被扣留，是未来的事，至少现在，我们的问题还不大。
因为……车是我开的。
也许那个时候就有交警追在我们身后，但他们没追上我，我拿歌单里的逮虾户再次保证。
不得不说，三个人挤一辆电动车有那么一点点困难，我坐在前面，银时坐在我后面，林流山坐在车尾。
这种排列组合有些尴尬，但事出突然，我们也没有调换座位的机会，毕竟那时候目黑博士看我们的脸色像是要吃人，我们才不会傻到留在原地叫出租。
再说了，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江户的出租车可是很贵的！
秉持着该省省该花花的选择，我和银时没给林流山说不的机会，趁他不注意，银时把他拽上了车尾。
然后……银时就觉得不对了。
他现在紧紧贴着自己系好的太鼓结，心跳如擂鼓。
只能坐两个人的电车因为新成员的加入变得拥挤，原本还算富裕的空间被压缩，银时想退也退不了。
谁让他背后坐着一个正在呕吐的老头子呢。就算没有洁癖，银时还是下意识离人远了点。
这就导致，他和驾驶员变得更加亲密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