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小丫头面色幽幽,仿佛姜琳琅是什么危险人物般。
无趣地撇了撇唇角,姜琳琅只好老老实实坐定,忽而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立即对望过去,便见对面的萧王齐睿不偏不倚地看着她,被她抓了个正着也不尴尬,从容地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盏,笑容里满是温暖与生机。
姜琳琅一时看入迷了眼,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她摸了摸手背,微挪了下视线,便与齐睿身侧,一袭暗红蟒袍的容珏对了眼。
对方那双眼睛本就不怒自威,这样冷不丁地盯着她,姜琳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欲哭无泪,前面才被萧王和煦的笑容普照了,这厢就被鬼见愁阴森森的眼神冻住。师父说过,姜琳琅从小就是个泼猴,但对于危险却有着敏锐的直觉嗅觉只要一嗅到不对劲便溜。
此时也是,她从第一眼见容珏时,就知道对方是个不能惹的,忙灿烂地冲他笑了下,而后乖乖坐正收回视线,再不四处乱瞄。
殊不知,这一笑落于不少有心人眼中,意思就不同了。
“皇上驾到!”
终于,宴会的主角姗姗来迟,还挽着一名娇滴滴的美人儿,满面红光,瞧着像是才从美人乡中爬起来的样子。
姜琳琅瞅了几眼这个当今天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又看向那名被皇上拉着的美人儿,不由暗暗称赞
这胸,这腿,这脸。
啧啧,对方瞧着比她大不了多少吧,这皇上都半条腿进棺材的老头了,居然也下得去口,她不禁心中替美人儿可惜一把。
小桥见她身子又开始倾斜,明显要走神,忙伸出脚,不动声色地踢了下她的凳子。
姜琳琅接收到警告,立即端正坐姿,目不斜视,唇角含笑。
哎,真累。
她这些小动作瞧着不显的,但坐正对面的齐睿,本就有意朝她这边看,自是一下不落地收进眼底,姜琳琅以为她面上故作淑女老成,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暴露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在好笑之余,他又忍不住担心,她这般没心机,也不知往后会不会吃苦头。
而容珏,自始至终,便漫不经心的坐那,像个看客,只眼角余光不曾离开姜琳琅,对于她这番小动作,他只是轻嘲地扯了下唇角,心里奚落了一句,愚蠢。
“众位爱卿平身。”众人跪拜相迎,年逾五十的圣上懒洋洋又不失威严地抬了抬手,命众人起身。
“谢皇上!”
姜琳琅跟着众人一道起身,落座。垂眸敛容,安分守己。
只是
“皇上,您瞧,那可是南安郡主?”
咳,姜琳琅一颗葡萄顺利地卡住嗓子眼,循声望去,便见皇后正笑眯眯地与皇上说起她来。
虎躯一震,她生生将葡萄给咽下去,心里打鼓。
圣上满脸红光,双眼有些浮肿,但难掩锐利锋芒,他闻言朝下面望了眼,目光落在姜琳琅的眉眼上时,眉心蹙起,一瞬松开,漫不经心地道,“噢,南安都长这么大了。”
姜琳琅:您这话三天前才说过。
颤巍巍地起立,在满座注视打量下,姜琳琅双手交握,藏在掌心中的手指倏地收紧,规矩乖巧。
圣上微微眯起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倒是皇后,面上笑意渐深,冲姜琳琅招招手,“来,好孩子,到本宫身边来。”
姜琳琅微调整了呼吸,福身温顺地道,“是,娘娘。”
然后缓缓走到皇后身侧,垂而立,恭顺谦卑。
帝后见她低眉顺目,足够恭敬,面上笑意都深了深。皇后更是拉过姜琳琅的手,抬手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慈和温柔,“本宫记得,你可是叫”
故意停顿,姜琳琅顺从地接话,“回娘娘,臣女名唤琳琅。”
皇后闻言点头,“琳琅,恩,好名字。好孩子,抬起头来。”
姜琳琅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回京前,师父一再叮嘱她,哪怕帝后对她好上天,她也要时刻小心提防。
她不觉得自己一介孤女,有什么值得帝后二人垂怜的
自古天家无情,天家的人何来那许多的同情心?
缓缓抬起头来,姜琳琅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温顺,眼睛轻眨,水灵灵的,却带着几分惶恐。
皇后眼睛亮了亮,溢美之词便脱口而出似的,“真是个精致俊俏的孩子!一点都不像是去钟秀山学艺的,这脸蛋,这手还是我们临安城姑娘该有的嘛!”
这话
姜琳琅跟着羞赧地笑着,心里却在骂,这是套话还是?
“皇后娘娘谬赞了,琳琅自幼上山学武,哪里比得上临安城的千金小姐们。”
“你这孩子,太谦虚了。”皇后松开姜琳琅的手,而后又转向皇上,“皇上您说呢?”
圣上正与那名美人儿低低接耳,闻言,怔了下,随后敷衍地点头,“恩,瞧着是个好孩子。”
下面群臣及其女眷却打量着姜琳琅,心中揣测着帝后二人的用意。
显然,皇后娘娘这是在捧南安郡主,只是,南安郡主
“娘,南安郡主是谁啊?女儿怎么从未听说过。”一名娇滴滴的小姐轻轻拉了下自己母亲的袖子,娇憨地问着。
“南安郡主啊那可是曾经威名赫赫的骠骑大将军及名满临安的盛华县主的女儿”
“啊那不就是当年那个,满门都死在南国烽火城那场战役的将军府遗孤?”
“原来是她啊”
“真可怜。”
“好惨啊。”
姜琳琅始终垂着头,听着这些人用可惜的,奚落的,或者其他的口吻谈论她的身世,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