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管又眨了一下眼睛,“你说最近不太有空,总不会是要照顾他吧?”
“是啊,”盛应闲感慨道:“忙着追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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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应闲回车上的时候,颜桐正靠着车座里闭目养神,身上盖着他的大衣,耳朵上挂着耳机。夜晚光线昏暗,颜桐脸上覆着路灯下梧桐叶的阴影,竟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他听到盛应闲开车门的动静,摘下一只耳机,“你真要来任务部?”
盛应闲打方向盘倒车,“怎么了?”
“我怕你接受不了。”
“……”
他们车停在咖啡馆后一条颇为僻静的小路上,路两旁尽是高大的梧桐树,夏日的时候,树荫能盖满街心,算是王城难的的风景。
梧桐叶的阴影次第从颜桐脸上掠过。
他突然说:“盛应闲。”
盛应闲把开车的活儿交给不见,转头看向他,“怎么?”
颜桐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得对。”他最后说道:“我看不清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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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桐原本是和盛应闲一路回的公寓,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我外套落车上了。”
说着转身匆匆下楼去拿外套,根本没给盛应闲说话的机会。
盛应闲:“……”
他站在颜桐门口,终于获得了单独面对这扇门的机会。
盛应闲对着颜桐的公寓门,让不见翻出门禁权限记录,把自己的虹膜、指纹、公民编号、快穿者编号都试了一遍:颜桐醉生梦死的那两天里,他的通行权限全部显示为通过。
——明明就是给他留了门。
盛应闲简直想开瓶酒庆祝一下自己的英明判断,正打算拿DNA信息再试一次,确保万无一失——
颜桐突然在他身后问:“你在做什么?”
盛应闲面不改色:“帮你修门,昨天晚上的事故不能再出现了。”
颜桐:“……”他要信这句话就是脑子坏了。
他也懒得挑明,进门打开灯,却见茶几上多了点儿东西——
是一束花,养在细长的玻璃花瓶里。
两支白玫瑰婷婷地立着,周围是几朵淡绿色的康乃馨,簇在郁郁葱葱的衬叶里,一室的沉静温雅。
颜桐忽地深吸了口气。
然后转身握住盛应闲手腕,说:“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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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颜桐醒来的时候,客厅里的花束又换了色调——金色和火红色的非洲菊,衬着细碎的满天星和勿忘我,美得张扬灿烂。
盛应闲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颜桐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早上十点。
不知道为什么,盛应闲住客厅的这两天,他睡眠问题好了很多。
他看着沙发上睡过的痕迹,琢磨着要不要给他加张床。
颜桐还在王城等徐邀和徐介之的审判结果,左右闲着没事,就打算去找向东吃个午饭。
他去到车库,却发现自己车已经开了回来,而盛应闲正在擦他的车,脚边还搁着一桶水。
颜桐:“……”
他走过去,“修理店送回来的时候没洗过?”
“洗过,”盛应闲正在擦车顶,头也不抬答道:“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经过了一个鸟窝。”
颜桐:“……”
他看着盛应闲和车,突然心里一动,问盛应闲道:“兜风吗?”
“兜啊。”盛应闲绞干抹布,“开谁车?去哪儿?”
颜桐把手插到裤子口袋里,“租车,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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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座的敞篷跑车,能把人五章六腑都绞出来的盘山公路——一个小时以前盛应闲听到颜桐那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会是这个境况。
颜桐开车堪称狂野,尤其是上了山之后。
盛应闲只觉得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视野却是清晰的:无论是山腰上往下看的风景,还是身边开车的人,亦或是这辆跑车本身,都堪称赏心悦目,带着高速状态下的独特魅力。
——仿佛当速度达到极致的时候,就能拥抱自由。
他年轻的时候爱好极限运动,自然不在乎在山道上飙个车;只不过开车的人是颜桐,那又另当别论。
颜桐花了十几分钟到达山顶,随意找了个地方停车。
源世界的交通要道都在地下,出城之后,人反而不多。颜桐找了条被人踩出来的小道,顺着走了进去——没了公路旁树木的遮挡,视野立刻开阔起来,远远地甚至能看到王城的建筑,只是辨认不清。
他找了块突兀出来的大石,翻身而上,坐到了最顶端。
盛应闲跟着翻了上来,居然还摸出了一包压缩饼干,递到他面前,“吃吗?”
颜桐:“……”他现在觉得盛应闲这人真是神奇。
盛应闲见他不答,将压缩饼干掰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
颜桐张嘴咬了,盛应闲又拎来一瓶水,拎开瓶盖递给他,堪称服务周全。
颜桐就着那瓶水吃了一小块压缩饼干,看着下面的景象——山巅有薄雾,远远看去,王城的高楼大厦笼在雾里,像是摆在展柜里的模型——突然就说道:“我以前在王城读书,有时候就一个人来这里。”
盛应闲说:“风景挺好。”
颜桐笑了笑,“挺好,可是冷。我其实有点后悔报考王城的学校。”
盛应闲笑了一下,“我没考上。”
颜桐扭过头,讶异道:“怎么会?”
“我小学吧,”盛应闲支着下巴,看着脚下王城的风景,“读的挺好,贵族小学。升初中那年我爸妈生意出了问题,我爸留下来应付讨债的,我妈带着我东躲西藏——真的是东躲西藏,我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们甚至打算离婚,我妈带我长大,事情我爸一个人扛。”
颜桐觉得自己心里隐隐疼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酸涩还是羡慕。
他看着盛应闲的侧脸,问:“你父亲……是打算索性还不上了,进去蹲几年再出来?”
“是啊。”盛应闲说着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妈每星期都会换一束花。”
第121章 主城Ⅲ(九)【正文完】
颜桐没吭声。
商场上成败起落都是常事, 没什么可指摘的……只是过了那么多年, 盛应闲还记得那一束花。
盛应闲又道:“我初中吧, 半年转了六次学。那时候倒也没觉得被人欺负了——反正每次人还没认全就走了,自然也学得一塌糊涂。”
“我那时候最怕别人问起我爸妈。”他望着山下的风景,若有所思,“……要我怎么跟人说, 我爸被人追债快追到牢里去了, 我妈带着我, 平均两个星期换一份工作。”
颜桐问:“后来呢?”
“后来有人愿意为我爸担保, 这事儿才算勉强有个着落。之后生意又起来了, 就没这么多事了。也没几年,就两三年的样子。”
他望向颜桐笑了一笑,“其实也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啥都不懂,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给我爸担保的人, 还有每星期的花。”
……还有从云端跌落泥沼的冷暖,他不说, 颜桐也听得懂。
颜桐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移开目光,说:“……你爸是个好人。”
盛应闲说:“可不是吗。”
“你知道吗盛应闲,”颜桐望着山下, 深深吸了口气,“你刚才语气特别欠揍。”
盛应闲笑了笑。
颜桐沉默了片刻。
“我爸妈,”他突然说:“一个睡女人一个睡男人, 我在叶城见到一个女明星都可能是我小妈,在王城见到个资方没准就是我小爹,都能……都能光明正大站我面前说:我操|你妈。”
盛应闲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不对,“……真有这种人?”
颜桐踢了一脚石头,“真有。被我骂成了狗屎。”
“后来呢?”
“后来颜琛——就是我爸,要我赔罪,我不去,他就把我打了一顿,拿鞭子往死里抽的。”颜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能怎么样,他也知道打死我我都不可能赔罪的,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