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惠语听罢韦念意的这一番话,面上的犹疑与动摇之色不由得愈浓。
想到家中那个教她厌恶的,在她嫁到崔家五房之前,夫婿便与一个卑贱侍妾生下的庶长女,这些年来,韦念意只觉心中仿佛梗了一根鱼刺一般,膈应得紧。
虽然庶长女的那个生母早已在几年前因为受了风寒,而病重撒手人寰,但,谢惠语还是越看,便越觉得那丫头片子畏畏缩缩,时不时便哭哭啼啼的模样,随了她那下贱的亲娘,瞧着甚是碍眼。
所以,一等那小丫头片子过了笄礼,谢惠语便张罗着,要将她嫁出去。在此之前,这位崔家六姑娘也曾相看过几门婚事,只是后来却都无疾而终,谢惠语本来便有意敷衍,只待她到了年岁,找个差不多的小郎君应付差事了事。
今年过年,照例到谢府来的时候,谢惠语见到二嫂韦念意,是韦念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来,谢惠语想着多条消息线索,便将崔家六姑娘崔丽的八字,给了韦念意。
却不料,她的这位好二嫂,竟在那时,便打了这样的主意。
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惠语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想到辈分上,崔丽毕竟是长房的外侄女,中间还差了一辈,谢惠语不禁有些犹疑道:“这件事,还需回家与夫婿商议一
番,倒也应该没甚太大问题,只是……”
说着,想到了寿安院那位本便对自己没甚好印象的谢老夫人,谢惠语望着面前的韦念意,有些踌躇道:“只是不晓得,这件事,母亲会不会同意。”
若惹得谢老夫人不快,教她老人家指着自己劈头盖脸责骂一顿,谢惠语实在觉得得不偿失。
听到谢惠语这有所顾虑的话,韦念意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甚。
握着谢惠语的手,韦念意继续撺掇似的轻轻笑道:“有何可怕的?语娘你是出了阁的女儿,便是老夫人不快,又不能真的奈你如何。此事行就行,不行就罢了,更何况如今,老夫人虽为了安稳人心不提,但其实,也甚为忧心长兄的病情……”
顿了顿,望着面前的谢惠语,韦念意笑着继续道:“此事有益无弊,一举多得,全看语娘你肯不肯担一丝一毫的风险,做成这件事了。”
听到韦念意这语气轻飘飘的话,晓得她既提起这件事,便是有了几分成功的把握,且选择的余地并不限于自己这里,恐怕是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她所嫁的,是崔家五房,夫婿虽是长房嫡子,但却是老来得子的嫡幼子,他们府中,虽在公公婆母皆高龄辞世后,也曾分得丰饶家资,但怎奈何她的夫婿是个自幼受宠爱,但却没出息的,眼瞧着,他们夫妻二人,这辈子便要这样庸碌无为,坐吃山空地做富贵闲人下去。
但谢惠语虽出阁前便名不见经传,却是个心气高的,她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夫家,在娘家做透明人,被宗族亲戚,娘家亲戚冷落在边缘。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这般自心中想着,谢惠语想到家里那个教人厌烦的庶长女,以及韦念意所说的什么劳什子纳妾冲喜,愈发觉得意动起来。
若长兄真的因这件事,而赶巧了醒过来,那么……
越想,便越觉得这件事有几分意思,此时此刻,谢惠语心中不由得一片火热。
看向坐在面前的二房二嫂,谢惠语面上带着几分亲近恭敬之意,笑道:“这件事,便要劳烦二嫂牵线搭桥了,寻常时候,恐怕老夫人不会肯见我。”
自谢老夫人生病以来,便愈发深居简出,厌烦尘世喧闹,不肯再见探访看望的外人。
此事,谢惠语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听到谢惠语这般说,言下之意是已经同意了这桩事,韦念意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得意之色来。
想着本便自顾不暇的卢宛,这回要如何焦头烂额地应付这件事,韦念意便觉得心中畅快。
此时此刻听闻谢惠语这一番话,韦念意笑着拍了下握在掌中,谢惠语的手,点头应道:“语娘,此事你便放心罢,母亲那里,我定会帮你劝说妥当的。”
……
夜幕降临,夜色沉沉。
谢璟坐在桌案前,方才沐浴之后,柔顺的墨发披散在背上,他穿着白色的寝衣,小小的一只安静地坐着,神情懂事而乖巧。
抬手,用汤匙喂着谢璟温热的牛乳,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因为伤心难过,用膳的时候一直恹恹的谢璟,卢宛眸中划过一抹心疼来。
揉了揉谢璟幼嫩柔软的面容,卢宛垂眸望着面前的孩子,再度问道:“璟儿,你这会子真的不饿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虽然晚膳只用了半盏燕窝粥,只够平日里的一半饭量,但谢璟却摇了下头,瞧着面前的母亲道:“娘亲,我真的不饿。”
喂谢璟用完最后一汤匙温牛乳,卢宛让他漱了口,有些无奈柔和地望着面前的孩子,在他眉眼间亲了一下,道:“好罢。”
说着,卢宛展臂,将谢璟抱起来,然后慢慢站起身来,准备将谢璟抱到床榻上去。
自谢行之昏迷以来,谢璟便常常留在他们的寝间,一则谢璟近来太没有安全感,二来……
二来,其实如今的卢宛,也需要相依相靠,作为心理支撑的谢璟,只有重要的人在,她才能更加明白地知晓,眼下她不能退缩,她是她爱的人的,最后的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