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么?没有睡的话,我们说一说话吧。”奚半珠知道她没有睡,所以故意这样问。
许盈慢慢睁开眼睛,问她:“说什么?”
奚半珠只侧着身子,胳膊垫在脸颊之下,淡淡地说:“和你说说宜韵阿姨和傅枝的事情吧。”
许盈知道,她大概要和她说傅宜韵和姜惠的事情,还有傅枝口口声声不让别人提及的那个云蕾。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奚半珠和她在这个冬夜里闲话聊天。
奚半珠想了一想,打算还是从傅枝说起,道:“我和傅枝是小学时起就认识了,后来又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到同一个大学,只不过专业不同。她是离异家庭,从小跟着妈妈,姓也是跟着妈妈的。听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她出生后没多久,父母就离婚了。”
许盈没有听过这些,她淡声应奚半珠的话,道:“那宜韵阿姨一个人,独自抚养傅枝,一定会很辛苦吧。”
奚半珠望着她侧脸,光迎着她的面孔,她依稀能看见她眨眼的瞬间,长睫轻微颤动。她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道:“很辛苦。后来宜韵阿姨就遇到了姜惠阿姨,算一算,她们相爱相守,已经有三十年了。”
许盈轻垂眸,心里有一些感慨,更多的是感动和羡慕。
三十年,人的一生里,又能有几个三十年呢。
“她们都很幸运。”许盈轻轻说。
奚半珠:“是啊,她们都很幸运。傅枝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许盈听她这样讲,一时又想起来,忙问:“为什么?”
奚半珠听出来她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拘束了,慢慢开口和她说起傅枝的事情。
“傅枝上大一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叫云蕾,她们彼此几乎是一见钟情,后来没有多久,两人就谈起了恋爱,大学整整四年,那也算是一段甜蜜的时光。她们彼此,都是彼此的初恋。”
听起来就是很美好的一段校园爱恋,许盈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大概和所有爱情都一样,从热恋期,到渐渐变得平淡,就像照片变昏黄老旧那样,曾经的激情,也逐渐褪色,慢慢变成了乏味平淡。两人也经常会为了一些事情而争吵,大的小的,远的近的,都有。即便这样,她们也没有分手。直到临近毕业,那是五月底,不知怎么,云蕾忽然被狗仔拍到,和别人在酒吧亲吻的照片,那时候云蕾已经有些名气了,她和傅枝恋爱的事情,圈子里的人也都知道。照片曝光后,记者直接围堵到了傅枝和云蕾同居的家门口,傅枝和云蕾大吵了一架,云蕾口口声声向傅枝哭着道歉,她说她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哭着对傅枝说,她爱她,她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我也知道,傅枝心里也是爱云蕾的,可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忽然觉得叫人滑稽。”
许盈听得有些难过,她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发展。
爱情是复杂的,爱与不爱,有时候好像都是无奈的一件事情。
奚半珠继续道:“你知道,照片里和云蕾接吻的那个女人,是谁么?”
许盈微愣,没有说话。
奚半珠告诉她说:“是秦雪儿。”
许盈惊了一下,转头看她,“秦雪儿?”
奚半珠看见她眼里的惊讶,苦笑了一下,道:“嗯。是她。”
许盈显然是也为这个发展而感到震惊,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问道:“可是,可是她不是和你……”
话到这里,她才意识到不妥,连忙又止住了口。
奚半珠轻笑,知道她心里所想,故意问:“和我什么?”
许盈和她对面相视,她咬住唇没有说话,又转回了头。
奚半珠顺着刚刚的话,继续道:“和我谈过恋爱,是这个么?”
许盈垂下长睫,心里有些不自在,话都说开了,也没有什么再好藏着掩着的,她嗫嚅道:“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八卦。”
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奚半珠笑,说:“小糖那丫头跟你说的吧,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了,大概也很少有人记得过去的事情了。我没有和她谈过恋爱,我也从来没有交过任何一个女朋友。所以,也更没有前女友。”
许盈愣了下,一时思绪纷飞。
奚半珠:“秦雪儿是我的大学同学,和傅枝云蕾也都认识,我们交情也不算深,我也不知道,她和云蕾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是事情终究是事实。过后,云蕾也向傅枝道歉,说自己是喝醉了,没有意识。那时候,傅枝和云蕾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外界又是记者舆论烦扰,云蕾哭着去挽回傅枝,我也清楚地知道,傅枝是爱云蕾的。为了朋友义气,我当时向记者澄清,说照片上的人不是云蕾,是我,以此让媒体的注意从傅枝和云蕾身上移开。可是最后,她们依旧还是分手了。”
许盈怔愣住,又转头看向奚半珠。
奚半珠也笑道:“你想说,我当时的方法很烂,是不是?”
许盈抿唇,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一股勇气,她没有反驳地说:“是,是很烂。”
奚半珠看着她双眼,眼睛里被窗外一点的光芒映出晶亮,她笑了笑,也认同地说:“是啊,是很烂。”
许盈又想起傅枝来,她也侧过身,双手垫在脸颊底下,望着奚半珠,问她:“那后来,傅枝为什么要和云蕾分手呢?我今天看她,也能看出来,她好像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去的事情。”
奚半珠停了片刻,仿佛想了好久,才深吸了口气,叹道:“大约是世事无常吧,没有人能预料以后的事情,就比如我们此刻,也不会预料到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感情是一件复杂的东西,失去的,不能够说不爱,又或许有一天真的能不爱了,可终究到底,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论怎么样无可奈何,念念不忘也好,潇洒抛掉也罢,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像流水注定要从高处往低处流,太阳注定要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那样,无法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