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江云湄帮助朝廷杀了不少无辜的江湖玄门人士,早已臭名远昭,又曾是双极宇门下徒弟,且是道尊曾经的首徒……林林种种,双极宇被江湖玄门中人讨伐。
但随即,所有人发现讨伐双极宇已然无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朝廷的下一轮追杀;再者八皇子继位后并非仁君,继位以来收取苛税重赋,导致民不聊生。
于是他们转而拥护前朝皇子子嗣,并与朝廷内一些试图推翻暴君的大臣取得联系,里应外合,推翻皇帝,让大皇子子嗣上位,改年号为安永,就此平定风波,江湖玄门与朝廷也归于此前的风平浪静。
同时,她也与即位的师弟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这本便是一场形式,双极宇师祖出此下策,也只是想借她的势,护住这个皇嗣罢了,而她只为偿还当年对方收留的恩情。
江云湄的死似乎对她没有产生太多的影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入定,那日的种种,于她而言似乎也并不紧要。
只是步姑的厉声质问,有时会回荡在耳边。京月不认得这是谁,但也曾在江云湄身边,见过几次这个长着一张年画娃娃脸的姑娘。
安永三年,京月在一次入定时蓦然清醒,她下意识地望向已经被自己搁置许久的佩剑,不语。
配剑被冷落许久,剑柄上的流苏有些破败,京月记起来,那是江云湄以前系上去的。
当时的江云湄还小,约摸十五六岁的姑娘,笑眼盈盈地依偎在她的手臂旁,指着她没有一点装饰的佩剑,道:“师父给我的剑有流苏,为什么师父的剑上没有流苏?”
这个笑起来灵动又漂亮的小姑娘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这时候说的话在她听来与撒娇无异。京月知晓江云湄在想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那你也给我的剑系上流苏,好不好?”
细节记得不算很清楚,但那时候的江云湄笑得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柔软,也在那时候起,她想到要在不死不灭的漫长光阴里好好地保护她,那是菩提雪唯一的温情与柔和。
第116章 陌生
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江云湄了?京月心底蓦然浮现这个问题。
似乎很久了, 曾经她总能惦记着这个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姑娘,似乎从回到双极宇闭关开始,她便不曾想起过江云湄。
京月望着剑柄上垂挂的破败流苏, 不免得有些恍然隔世。
在闭关时, 她也不是全然不知道江云湄在外面, 她甚至能够通过神识看见江云湄是如何一日一日地枯等,也能看见那个出现在江云湄身边的弟子步姑。
她们说什么她也听得见, 但那时候她只觉得陌生,看着江云湄, 竟然与从来都不认识那般,仿佛昔日那个依偎在她身旁,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姑娘不是江云湄。
京月发觉她变得好像不认识江云湄了。
这不应该,她现在才发现。京月站起身, 走向被她冷落已久的佩剑。这把剑挂着的流苏是江云湄当年亲手系上的, 她倒是还记得;同时,了结了江云湄性命的也是这柄剑。
佩剑与她没有共鸣,像是死物。京月抽出剑,剑刃锋利,抽出的瞬间是破空的凌冽, 她凝视着剑身, 上面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
佩剑这才后知后觉地与她共鸣, 但很微弱。京月有些不解,这是她的本命剑,为何此刻握在手中还是感觉到陌生。
这还是她的佩剑吗?京月有些茫然, 与此同时,她心底里有个声音隐隐在呼唤。
菩提雪化身下凡历劫, 一念之差捡走凡人婴孩并私自抚养其长大,甘愿被其动荡道心,还甘愿为其滞留凡间,甚至产生了不愿回到九重天去的念头,会被天道法则所容忍吗?京月蓦然想到这个。
天道法则不会容忍,从来未有过的先例,天道法则只会阻挠。
京月瞳孔微缩,在她的眼前,佩剑已经扭曲成另一种形态——是她曾经所熟悉的天道,正对着她面无表情,用无言来告诉她,它的威严不能容忍半分挑衅。
刹那间,她又想起江云湄,却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她看见江云湄在那条石阶的半山腰处还是回过头来,对着她栖身的山峰方向,含泪下跪,磕头,重重拜谢师恩。
她想要阻止,却又想起江云湄是她亲手赶走的,是她说的,要江云湄与她再也不要见面。
京月顿住了动作,才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她的颤抖,是在害怕什么?
剑柄的流苏掉了,这本就破败,撑不住多久,掉了也正常,但京月看着感到眼前一阵刺痛。她捡起来,尝试系回去,但她的手在这个时候笨拙极了,不论怎样也没法系回去。
情急之下,她竟然将佩剑扔了出去!
剑身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唤醒了她莫名急躁的心。流苏还在手上,在指尖垂下,京月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一时有些站不稳。
一种莫名的恐慌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有些无措。她凝视着被她扔出去的佩剑,既然这是天道法则所不能容忍的,那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让她记起?莫非说,发生了什么,让天道法则认为江云湄再也不能影响到她了?也不对,江云湄已经死了,早就不能影响她了才是。
这种恐慌开始越来越大,让京月彻底站不稳,倒地,她碰翻了茶几,被弟子换好的热茶水此刻撒了一地,热气外溢。她这时候已经没有往日的冷静自持,也没有一贯的清冷姿态。她伸出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这样让自己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