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缇愣了愣,随即又点了点头。
她找了个借口,跟着方子泓的方向,离开宴桌。
……
王爷府偌大,方子泓只是出来透气,没有想着真扔下所有人独自离去。
“那位前辈是?”江知缇跟上来,在他身旁试探着问他。
方子泓吐出一口郁气,款款道来。
末了,他抹一把脸,道:“我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哪怕他粗鄙短浅,我拜他为师,他受了我的拜师礼,便是我的师父……但我一时还是难以接受他这般模样。”
想来尽管他天资平庸,但后天之勤绝对算得上同龄人中之上。再如何狼狈,他也是自己家乡里,那个少时便得以资格,踏上寻道修仙之路的骄子,其心底仍旧有着独一无二的傲气。
哪怕无数次狼狈,被旁人的光芒遮盖。
“但仍有不一般之处,不是吗?”江知缇说。
方子泓:“……”
方子泓:“这如何说?”
“一个能够心怀苍生的师父并不会差。”江知缇望向他们出来时的方向。
她在不经意间,瞥见宫邵将捡来的铜钱,远远地扔给一些年老体衰,无法挤进人群中一同捡铜钱的乞丐。
铜钱稳稳当当地被投入到带着缺口的碗中,清脆的声音被人群嘈杂声以及锣鼓喧嚣声掩盖——但她仍旧能听见,也能看见乞丐如死鱼一般的眼里闪过一抹微光。
她也当过路边乞丐,在脑海混沌之时吃不饱饭只能学着乞丐那般在路边乞讨。冰天雪地,没有人愿意停留,且大多是家中不甚富裕之人,怎会舍得将铜钱施舍给乞丐?
一枚铜钱,看着少,却能买一只足以果腹,不至于在这寒天冻地里饿死的素包子,亦或是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的馒头。
如若有人施舍,哪怕瞧不见那人长何模样……她对于这种感受,再清楚不过。
方子泓一时语塞。
他沉默半晌,而后转身,缓缓回去。
……
沈芝兰静坐在婚房之中,盖着红盖头,华服披身,听着外面的热闹。
头上簪子珠钗繁多,压得她一路来脑袋有些疼。
她在红盖头下百无聊赖地低眉看自己的鞋尖。鸳鸯蝴蝶丹花红绣鞋,据说是她娘亲在去世前,照着一些及笠大家闺秀小姐们的尺码做的,是为她添置的嫁妆之一。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屋内也没有丫鬟,沈芝兰便趁着这时悄悄掀起盖头,环视周围。
王爷府自然比她家里要好看得多,桌上的花生桂圆红枣堆砌成塔,两旁燃上龙凤烛,烛光一跳一跳。
她想出去走走……应当,也不会有谁看见吧?虽说这宫中嬷嬷也说了不少切不可坏了规矩的话,但她确实有些坐不住。
主要是饿了,一路来沈芝兰只吃了两三口糕点,连茶水都不得多饮,唯恐半途要如厕。
想了想,四下又无人,沈芝兰便掀下盖头,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
门外也没有人守着,她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这不奇怪,她虽为王妃,但恐怕这王府上下都不如何待见她。
早在成亲前,她便知晓这六王爷已有心上人。不能将那人明媒正娶为王妃,不仅是因为那人的出身不够,且那人为男子,这天下没有男子为王妃的规矩。
她只是六王爷用来敷衍老皇帝的一个工具,她的母家不那般显赫,帮不了王爷什么,亦不能对王爷构成何种威胁疑惑牵制。
她这个王妃,注定是这王爷府中的透明存在,没有王爷重视,也不会被下人留意。
第054章 透明王妃,失宠侍君
透明王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沈芝兰想。
起码顶着王妃名头的她能够随意进出王府,也无人在意她,拦住她。偌大的王府更不会短缺了她的吃食穿衣, 只是现在这一身喜服太显眼, 她不能走太远。
走着走着, 她竟误入一处庭院。
庭院不似荒废模样,种有些许叫不上名来的草药, 这会是深冬,草药长势不喜, 有些枯黄稀疏。
沈芝兰在那一丛丛枯黄稀疏的草药里看见一张有些许苍白但翩翩似玉的面庞。
世间少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虽脸色苍白,但眉眼如晨星。
“我不太会种植花草,总觉得它们要被我养死了。”
男子对于穿着喜服, 突然闯入的她, 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同她说话。
沈芝兰有些讷讷:“兴许只是因为如今深冬……冬天很难适合种些什么。”
“可是我娘亲会,不论严冬还是酷夏,她总能种活很多花花草草。”男子神色有些许黯然。
沈芝兰:“……”
她张了张唇,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她没有接触过这些, 深居闺中最多只看过些书。
但她还是走过去, 蹲在男子身旁,学着男子的模样, 试图帮上些什么忙。
“这身衣裳很好看,别脏到了。”男子轻轻取过她手里的花锄。
沈芝兰摇摇头:“没有人在意的,王爷也不会看。”
“新娘子, 就应该漂漂亮亮的。”男子说。
沈芝兰只好在一旁看着他动作。
“你叫什么名字?”沈芝兰问。
男子回答她:“你唤我阿余便可。”
“阿余……”沈芝兰喃喃。
阿余笑了笑:“大家都这样唤我。”
“你是下人吗?”沈芝兰问。
阿余想了想:“算吧?我不知道怎样说,因为我也不用做下人的事情。但我也不是主子, 我没有主子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