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纯笑得很开心,一双弯弯鹿眸,脸蛋上旋着可爱的梨涡:“为了出宫的事?”
“不是,”他笑得还挺好玩儿,叶安想多看几眼,又轻又缓地说,“因为……扒窗。”
果不其然,那张小脸冷了。
虞景纯坐直身:“你告诉了林烬?”
叶安盯着他拧起的眉毛,半天没说话。
虞景纯很烦躁,脑袋往后仰,露出弧度漂亮的脖颈。
从叶安的视角,居高临下地看,像一只撒娇的小动物。
“我们是兄弟。”叶安说。
虞景纯嗤笑一声:“是兄弟,你偷偷带我去扒窗听墙角。”
跟林烬说了,这条路就算没了,他还怎么去找文鸢。
叶安很惭愧,有种被美色误事的懊恼,面上却理直气壮:“所以我跟他说了。”
“你也收收心,这事没第二次,”他说完,往外走。
虞景纯拿起手边奏疏砸他:“你算什么东西,睡过一次就来管我。”
三四本奏疏,洋洋洒洒的散开,叶安一只手就接住,落在掌心时叠得整整齐齐。
他是英俊的,动作利落潇洒,虞景纯不得不承认。
他看着叶安上前,以为他又要将奏疏送回来,没想到人家把桌上剩的奏疏都搬走。
“我才懒得管你,只是告知。”
虞景纯说:“把折子放下。”
虽然没有决断权,但总比什么都蒙在鼓里好。
他瞧了叶安两眼,用调戏的语气说:“身子骨还挺结实。”
叶安斜睨着他:“那是,哪像你,中看不中用。”
他不爱搭理皇帝,往殿门去,走路姿势洒脱不羁,浪得像个街溜子。
这人说一句顶一句,完全没有办法好好讲话的。
虞景纯气坏了:“给朕回来。”
我要弄死他,虞景纯咬牙想。
“你歇会儿罢,”叶安微侧身,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微臣要去巡逻,下次再陪你玩。”
这逛楼子似的调调,让虞景纯生出一种错觉,像被玩的是他。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五月初五,虞景纯出宫闹夏,林烬领着禁军,负责部署防卫,虞幼文不想去,在吏部忙于公务。
傍晚时,他收拾好文书,准备下衙回家,公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
“大人!”声音嘶哑,是辛捷。
虞幼文往外走:“怎么了?”
辛捷一身蓝色劲装,应该是跑来的,脸上都是汗。
他喘息凌乱地说:“大人,允安让人端了承运库,扶荣被抓了!”
虞幼文怔住:“怎么回事?”
辛捷说:“不知道,我刚刚去接他,里面空无一人,旁边鸽子房的人说是被锦衣卫拷走了。”
虞幼文定下神,沉声说:“带人没有?”
辛捷赶紧点头:“带了,锦衣卫同知不让进,扶荣在他们手里,我不敢硬闯。”
锦衣卫在棋盘街往西,旁边就是五军都督府,这是在自家门口闹事。
虞幼文没坐轿,骑马直奔锦衣卫,石锋伴驾出城,留守的是个三品同知,和虞幼文同级。
虞幼文视线越过他,带辛捷径直往里走,那同知敢拦辛捷,却不敢拦他。
小跑着跟上二人,扶正跑歪的罗纱幞头:“崔大人!”
他看崔文鸢没戴官帽,显然来得很急,靠近低声问:“大人这是做甚么,怎么好好的叫辛指挥使围了……”
“承运库抓的人在哪?”
虞幼文没空与他啰嗦,就林扶荣那小身板,入诏狱撑不了多久。
同知左右看了一眼,边走边说:“允安说承运库失窃,证据确凿,他亲批的条子,拿人审讯都有他的人盯着。”
他谁也不想得罪,拉了把崔文鸢:“大人,承运库隶属户部,与吏部无关,你蹚这浑水……”
“让开!”虞幼文吼着下令。
同知目瞪口呆,讪讪松了手,只能亲自领着二人往刑房去。
甬道内潮湿脏乱,两侧烧着火把照明,焰火的温度把血腥气烘烤得更加浓厚熏鼻。
前头到地方了,能听见马鞭抽在肉体上的声音,和细微虚弱的闷哼。
辛捷箭步冲进去,虞幼文紧随其后。
偌大一个脏屋子,或躺或站绑了四五人,遮体衣物都没留,一眼压过去,都是血淋淋的伤。
虞幼文脸色瞬间变了:“住手!”
刑具边站着拿鞭拿刀的锦衣卫,瞧见他们同知抬手,立刻拿着刑具退到一边。
虞幼文正想找人,就见辛捷疾风一般窜出去,奔到其中一个木架子前。
架子上的人耷拉着头,污血糊满了脸,看不清面目。
他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纤瘦的身体上满是鞭痕和黑色烙印,叫他不敢认。
“叫太医!”虞幼文冲同知喊,“救人哪!”
抓的都是底下办差的,那同知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赶忙叫人去找医师。
虞幼文急切地奔到木架边,就见辛捷双手托在林扶荣肋下。
辛捷失了魂一般,声泪俱下的哀声说:“大人,求求你,你救救他……”
虞幼文惊惧地看着林扶荣,他锁骨处有两个暗黑凸起,是小臂长的铁钉。
这是被钉在了木架上。
第109章 池鱼之殃
他颤抖着回头,看向同知,那同知是管诏狱的。
只瞧了一眼,他就知林扶荣伤得有多重,迟疑片刻,他朝崔文鸢摇了头。
虞幼文的眼泪唰地下来了,他急忙拿袖管擦。
辛捷也看到这个场景,怔怔的,整个人快要站不住,仿佛心跳都停了。
虞幼文不敢看这惨状,在房里来回地走,忽然,脑子里某根弦轻轻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