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气得脸色红了又白,狠狠瞪着他却再提不起力气动手了。
仡濮臣弯了弯眉眼,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眸光微动,冷着脸看向门外:“滚进来。”
谢嗣音一顿,眸光跟着转过去。
一个仆人模样的少年走了进来,朝着男人比划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仡濮臣盯着他说完,沉默了半响才冷笑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谢嗣音手指紧了紧,话虽然没有说,可目光却紧张的看向男人。
仡濮臣对她这个视线受用得很,给人裹了一件披风,直接将人抱起身:“跟我一起?”
谢嗣音咬了咬唇,面色似乎有些难堪。刚刚才同人吵了架,如今却又这样离不开他。
她勉强冷着脸:“去哪里?”
仡濮臣一双桃花眼顿时弯了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谢嗣音推了推他,嫌弃道:“我不去!”
仡濮臣抿着笑问道:“如果我走了,姆赤蜒的人来抓你怎么办?”
谢嗣音冷哼一声:“那就不劳大祭司费心了。”
仡濮臣慢慢朝着门外走去,口中絮絮道:“又娇气又小气!原来你们中原郡主都是这样的啊。”
谢嗣音埋在他胸前,懒得同他废话。
男人心情好了,步子也迈得轻快雀跃。不过一直走到正殿门口,男人周身的氛围瞬间低了下来。
谢嗣音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正殿门口,跪着数以百计千计的苗疆人,各个都是一身正服,一脸凄苦。瞧见仡濮臣出来,本来还欢喜的表情,在落到怀里的女人身上瞬间变了脸色。
跪在最前面的老者抬着眼皮打量了片刻,直到对上仡濮臣阴冷神色,才收回视线颤微微道:“大祭司,这是何意?”
仡濮臣隔着数米远的距离,遥遥望着众人冷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者用力握了握兽头拐,一双浑浊老眼涌出泪花来:“玉龙屯将破,求大祭司赐我苗疆一线生机。”
谢嗣音瞳孔一缩,心下的欢喜差点儿就蹦了出来。
仡濮臣眸光睨了一眼怀里的女人,面色不变淡淡道:“是吗?”
老者似乎没有听出男人语气中的凉薄,声音颤颤,老泪纵横:“大雍官兵来势汹汹,倘若玉龙屯一破,我苗疆怕是即刻就会遭受灭族之祸了。”
仡濮臣冷笑一声:“当初你们执意反雍,就该想到这个结局。如今倒是痛哭流涕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老者神色一僵,唇角皱纹颤了颤:“只是如今已然这个样子了,还请大祭司救我们苗疆于水火之间啊。”
话音落下,所有人登时俯身磕了下去,口中连连哭嚎道:“求大祭司救我们苗疆于水火之间!”
仡濮臣面色不改,抱着人转回了身,声线一如既往的冰冷:“覆水难收,事已至此,你们求我也没用。当初既然做了选择,如今不管什么后果都且受着去吧。”
眼瞧着大祭司就要转身走人了,身后一个年轻人再跪不下去,猛地站起身道:“大祭司如此袖手旁观,可是因为你怀里那个女人?”
“我们都听酋长说了,只要有这个女人在手,酋长大人就有七分的胜算挽回战局。”
“可大祭司却死死不肯放手,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整个苗疆都死于此战吗?”
谢嗣音身子一紧,下意识的看向仡濮臣。
仡濮臣脚步顿了一下,看也没有看她,微微侧过脸去看众人,冰冷的日光将高山积雪都映了进去,似讥似讽:“有这个女人就能挽回战局?”
“你们是高估了这个女人,还是高估了你们的酋长大人?”
男人慢慢转回身子,冷冰冰的扫了一圈,缓缓开口:“姆赤蜒不知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异想天开地做起了春秋大梦,你们也都跟着他一股脑地冲。也不想想他姆赤蜒能分到的好处,你们能分到半个?如今眼瞧着鸡飞蛋打,不成气候了,就开始把心思放到不三不四的歪门邪道上。”
“战事也过了这么些日子了,难道流得鲜血还不够让你们动动脑子?”
“将希望放到一个女人身上,也亏得姆赤蜒敢说,你们敢信!”
说到这里,仡濮臣似乎一点儿耐心也没了,冷冷扫了一圈众人道:“都滚吧。”
“如今战事已然无可转圜,但是罪不至灭族之祸,日后都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过活,朝廷不会给你们所有人死路。”
谢嗣音仰头瞧着男人,面色雪白认真,瞳孔黝然晶莹,若雪山神祇。
平心而论,仡濮臣如果愿意......真的会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直到殿门砰地一声关闭,隔开外头所有的哭喊,仡濮臣抱着人往回走,目光向前,唇角微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喜欢我了?”
谢嗣音猛然收回视线,别别扭扭道:“不是......仡濮臣,我觉得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人。”
仡濮臣嗤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在苗疆,可不时兴做好人。”
谢嗣音咬了咬唇:“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仡濮臣停下脚步,盛满了笑意望着她:“嘴上的谢谢我可不收。”
男人话里有话的意味太强,谢嗣音垂着眸子当作没有看懂。
仡濮臣翘了翘唇角,心头仿若一树树梅花盛开,愉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