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大夫目光慢慢转向湖面,面上神情似乎有些不忍:“郡主,他死了的,是被新一代同心蛊的阳蛊给吞了。”
“郡主如今不受影响,也是因为您所系着的阳蛊转到了新的阳蛊之上。”
“您如今喝下的药,便是扎取了那阳蛊的精血。郡主应该是喝出了汤药之中的血腥味才会有所怀疑的吧?”
“等到郡主体内的阴蛊长到与之势均力敌的时候,那会儿就可以彻底将其取了出来。”
谢嗣音抿了抿唇:“所以,他是真的死了?”
闫大夫目光对上谢嗣音,不闪不避:“他若是不死,郡主体内的蛊虫永远也拔不出来。”
谢嗣音黯了眸子:“知道了。”
“那还有多久才能拔出来。”
闫大夫:“须得七七四十九天。”
谢嗣音挥了挥手,目光转向湖上水鸟,送客:“辛苦闫大夫来这一趟了。”
闫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谢嗣音面上的凄然之色重新卸下。
他在说谎。
本来她就是在诈他,什么相生相克,都是她胡乱猜测的。但是闫大夫根本没有否认,说明——她猜的都是对的。
那么,这个前提就是对了。后面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同心蛊的阳蛊既然为最强之蛊,那么就不可能在活着的时候被替代。它只有死去之后,才会产生下一代同心蛊。可若是阳蛊死去,醒过来的阴蛊也会跟着同时死去。
也就是说,仡濮臣死去的瞬间,她就会跟着死去。
这与闫大夫之前说的互为矛盾。
除非......
想到这里的瞬间,谢嗣音呼吸一紧——
仡濮臣,他还活着。
第34章 选择
“你想我死吗?”
低哑的问询和着肃肃的山风一起刮入她的耳中。谢嗣音觉得自己赤足走了很久, 一直走到山巅之后,才望见悬崖边上坐靠着泡桐花树的一个白衣少年。
她顿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人。
少年回过头来, 眼角的朱砂痣亮得惊人, 他笑得纯粹,又问了一遍:“你想我死吗?”
竟然是仡濮臣。
他依旧美得旖丽,慵懒的神色如同山间最狡猾的妖精, 可一身白色长裳又添了些许的柔软和干净, 澄澈的眼睛望过来的瞬间, 俨然化为世间最美的精灵。
谢嗣音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仡濮臣勾了勾唇角, 站起身来朝她走来。可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身上的白衣居然渐渐渗出血色,就连七窍也跟着流出汩汩的鲜血。
谢嗣音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别过来!”
少年的模样越来越狰狞, 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可他却不退反进,连连逼近,句句重复:“你想我死吗, 郡主?”
一连三问,谢嗣音真的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颤着声音道:“不!”
就在话说出口的瞬间, 谢嗣音被什么东西跌绊在地,脚下竟再站不起来。
仡濮臣似乎笑了笑, 谢嗣音看不清楚, 只看到他身上渗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 一路走过来的地面赫然开出血色的霜花。
下雪了。
霜白的雪花落在一片血色之上, 就像奈何桥下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染了一层雪白的风霜。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少年已然走到她面前, 蹲下身子,一向雪白如玉的皮肤如今满是细密的伤痕,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皮肉之间渗透出来,看着瘆人极了。
谢嗣音忍不住眸光震颤,喉咙干涩道:“你......”
刚说出一个字,少年就笑着打断了她,将食指渗出来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抹在谢嗣音的唇上,动作旖旎优雅,却透着致命的威胁。
谢嗣音一动不敢动,呆呆的看他动作。
山风都在这一刻停驻下来,整个山巅之上似乎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
少年眨了下眼睛,停下手上的动作,倾着身子上前,将耳朵附在谢嗣音的胸口,似乎也在静静聆听她的心跳声:“郡主,我死了你开心吗?”
说话间的功夫,鲜血滴落到她的衣服上。
一滴,又一滴。就像在雪地之上盛开的朵朵红梅花。
谢嗣音双手扣在地面上,身子发颤,嘴唇也微微翕张着:“我......”
话没说出口,心脏仍旧跳个不停。
少年笑出声来,仰头从下而上地贴上她的嘴唇,声音呢喃:“是开心的吧?”
鲜血糊了她半边下巴,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涌进她的嘴里。最让她震惊的是,少年身体的触感冰凉至极,同风雪之中死人的温度没有什么差别。谢嗣音被凉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双腿使劲踹他:“滚开!”
少年一个用力将人压在身下,疯狂地咬了上去,猩红的朱砂痣也跟着亮了三分:“可郡主,我不开心哪!”
凉,太凉了。
他的身体冰凉得已然不似常人,谢嗣音被他紧紧贴着哆嗦不已,眼角跟着渗出泪花来:“仡濮臣,仡濮臣......”
开始的声音还是嘶吼着怒意,到后面,已经不知道是哭泣还是呢喃了。
不知是不是反复的哭泣声打动了他,少年终于停下了动作,撑起身子瞧她。血红的拇指抚过她脸上的泪痕,抹出一道鲜红的印子,幽幽道:“哭什么?郡主,你在为我而哭泣吗?”
谢嗣音哭得不能自已,她咬着唇泣出一声,语气里都是哀求:“仡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