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濮臣手腕上的鲜血仍在流淌,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小滩的血液。
闫大夫不紧不慢地拿过金创药,给他敷上。强烈的刺激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仡濮臣的身体本能地紧绷了一下,又很快松了下去,如同将死之人再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闫大夫等他手上的伤口止住之后,从墙壁的暗格之中拿出一方带着凹槽的白玉盒。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盒放于桌案之上,然后用银质小勺挑了一勺鲜血慢慢滴进凹槽之中,不过瞬息的时间,那凹槽中的鲜血如同被吸食了一般,渐渐褪成玉质原本的颜色。
做完这一切之后,闫大夫才重新将白玉盒放回原地,拿起装了血的玉碗准备出去。
“还有三十二日是吗?”仡濮臣突然说话了,声音沙哑低弱得几乎听不出他原本的声色。
闫大夫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仡濮臣没有再说话,闫大夫也没有再问,捧着玉碗出来了。
闫大夫刚出暗室,就听守在门口的药童出声道:“师傅,郡主过来了。”
闫大夫突然明白过来仡濮臣问的三十二天是什么了。
是郡主的婚期。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玉碗交给药童让他下去煎药。药童接过血碗,面不改色的拿了下去。
闫大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衣袖上不知何时溅到了一些血点子,脚步一顿,转身去换了件衣服。等到再出现在谢嗣音面前的时候,已然浑身干净。
谢嗣音端坐在花厅喝茶,瞧见闫大夫过来,起身笑道:“打扰闫大夫了。”
闫大夫迎上前笑道:“刚刚试验了一个新的药方,一时没能赶过来,还请郡主恕罪。不知郡主此次过来,是为何事?”
花厅的风从外吹过,将闫大夫身上的血腥味送了过来。
谢嗣音顿了一下,将花厅的下人挥了下去,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有些莫名其妙的头疼。”
闫大夫一惊,连忙上前道:“可还有别的症状?”
谢嗣音将手腕露了出来,看他低眉顺眼的号脉。瞧着瞧着,谢嗣音冷不丁开口道:“闫大夫,我的记忆是你封的吗?”
闫大夫猛地睁开眼睛,整个面部表情都僵住了一般,半响才干笑道:“郡主说笑了,郡主的记忆怎么了吗?”
谢嗣音虽然笑着,但却没有半分同他说笑的意思:“伏叶死了,所有人却都说她是出嫁了。”
“仡濮臣总说我骗了他,但我却完全没有同他的记忆。”
“闫大夫,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和行事。没有人可以这么欺骗我,便是父王和母妃也不行。”
闫大夫试着笑出来,可是眼角的细纹皱成了褶子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
“我可以不在乎仡濮臣这个人,但是这段记忆......我必须要回来。”谢嗣音仍旧云淡风轻的伸着手腕,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却在瞬间让他想到了暗室里的那个人。
闫大夫滚了滚喉结,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谢嗣音当作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纠结,翻过手腕,视线转过花厅之外,静静等待。
整个花厅越来越静,最后几乎只剩下了闫大夫急促的呼吸声。
他叹了一声,终于开口道:“郡主何不去问王爷?”
厅外花木牵藤引蔓,萦砌盘阶,阵阵药香。谢嗣音望着远处,轻呵一声:“自然会去的。”
见谢嗣音没有罢休的意思,闫大夫抿了抿唇,叹道:“您的记忆......确实不是我出的手。”
谢嗣音淡淡恩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应当是您体内的蛊虫所致。具体什么原因我还不清楚,但拔除蛊毒之后,您应该就能恢复记忆。”
谢嗣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的眼珠漆黑幽沉:“是吗?”
闫大夫被她盯得心头发瘆,连忙道:“不敢欺瞒郡主,王爷将您带回来的时候,您就已经昏过去了。等您再醒过来的时候,您就只剩下同昌平公主游花宴的记忆了。”
醒过来的那段记忆,她还记得。
当时爹娘都守在她床边,她有些头昏的问道:“我怎么回来的?不是要同昌平上摘星楼吃酒吗?”
是娘亲率先哭着回道:“还吃酒呢?!吃个酒为什么要去摘星楼吃?吃了一身的风邪入体,昏昏沉沉的躺了三个月,可吓死为娘了。”
她浑身乏力,身体更是酸软难受,确实是久疴不愈的症状。再加上周围一圈的太医守着,因此也就没有多想,又重新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几日,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对于那段生病昏迷的记忆,就更是没有怀疑了。
一直到那个梦境出现,仡濮臣出现......诸多被她忽视的疑点,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剩下九天是吗?”谢嗣音回过神来,重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闫大夫顿了顿:“是的。”
茶水已经不烫了,谢嗣音拿着杯盖轻轻划了两下,缓缓出声道:“九天之后呢?”
闫大夫一愣:“什么?”
谢嗣音似乎笑了一下,咔嚓一声,杯盖被重新盖上:“九天之后,那个人呢?”
闫大夫明白过来,不敢再吭声了。
谢嗣音也似乎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抿了抿唇,将茶杯放到桌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