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白祭酒神色一滞,面上却未曾慌乱。
这兰家一向是中立的好手,今次牵扯进来,再想好好抽身,可便不似先前这般容易了。
白祭酒抬眸瞥向一侧的兰寺卿,悠悠问道:“提起此事,在下倒是好奇……兰大人素有办案能手的贤名,缘何如今耽误多日,也未曾有结果?”
此话一出,兰寺卿虽素有冷静,但此刻被逼至无言。
的确,虽说此案难查,幕后之人做事格外小心,即使他已摸出些端倪,可就目前他手里掌握的证据,实在没法定案。
兰寺卿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语气中难掩几分无奈:“白祭酒所言极是。贤妃娘娘中毒一事,确实未有进展。”
兰寺卿话音未落,白祭酒便冷笑一声,趁机道:“兰大人久办奇案,怎的此番如此迟钝?还是说——此案牵连甚广,不好查明?”
白祭酒话中有话,隐隐将矛头再度指向阮如安,似乎是暗示案件背后牵扯甚广,而兰寺卿之所以迟迟无果,正是因为有人刻意掩盖。
兰寺卿被逼得无法言语,额角微见冷汗。
白祭酒见状,心下暗喜,趁势而上,拱手言道:“陛下,微臣并无意质疑兰大人之能。只不过,贤妃娘娘如今重病垂危,宫内人心惶惶,若不尽快查明真凶,恐怕不仅是贤妃娘娘的安危难保,连宫中规矩也难以为继。”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更何况,贤妃娘娘所中的毒正是那宁息草,此物为皇后宫中特供,就算太医院也能经手此物,贤妃娘娘又并非在太医院中毒的……”
白祭酒这一句话,直指要害,语气虽谦恭,却暗藏锋芒,句句不离宁息草,众人都听得出,他正试图将皇后的嫌疑放在台面上。
兰寺卿闻言,面色微沉,却无从辩驳,毕竟,他确实在此案上毫无头绪,眼下白昭仪的婢女已死,唯一的线索断了,案情越发迷雾重重。而眼前的白祭酒,显然不肯善罢甘休。
就在此时,阮如安轻轻一笑,打破了这份沉默。
“白大人此话,倒也有趣。”她声音平静,仿佛听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水般柔和,却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冷意。
她隔着屏风,轻轻理了理袖子,缓步走到穆靖南身旁,声音如水般清凉,却带着一丝薄薄的寒意:“宁息草的确为坤宁宫中特供,太医院与内务府亦可轻易取用。大人如此断言,倒像是对贤妃的中毒颇有了解。敢问白大人,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宁息草的?”
此言一出,白祭酒脸色微变。
是啊,那药材虽不算无人听闻,皇后拿来安胎,也不足为奇,可安胎的药千千万,白祭酒是从何处晓得皇后用的宁息草作为安胎药的?
若说是兰寺卿这类因查案时常来往宫城的官员也就罢了,可白祭酒只是任职于太学监,同宫内八杆子打不着关系,他是如何知道?又如何这般信誓旦旦的出言质问的?
白祭酒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阮如安会如此直接反击。他犹豫片刻,正欲再作辩驳,却听得穆靖南轻笑一声。
“白暨,方才皇后所言可曾听清?”
穆靖南语气虽轻,却带着一股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
他缓缓抬眸,视线如同一把利剑,直直穿透白祭酒的心防,“你既言宁息草为皇后宫中特供,可又如此笃定地知晓其中详情。倒不如,给朕好好解释解释,你从何得知这宁息草的来历和去向?”
白祭酒心头一颤,似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一般。
他冷汗直冒,虽极力想掩饰,却难掩眼中的一丝慌乱。
除了白昭仪以外,他宫里是有眼线,这倒也不是不能稍加辩解。
可偏生这事儿才发生不到几日,正也还是罢朝休假的时候,便是再如何通书信,按着常理来说,他也不该以这般快的速度便晓得听闻了内情。
怎么解释都不对,白祭酒沉思片刻,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下头道:“陛下,微臣不过是听闻宫中流言,才对贤妃娘娘的病情多有关注……”
“流言?”穆靖南微微眯眼,目光冰冷,“一个‘流言’便让你堂堂太学监祭酒如此断言,甚至怀疑皇后?白祭酒,你倒是让朕好好开了眼界。”
话音落下,殿内顿时一片死寂,白祭酒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冷汗从额间悄然滑下。
若再不能为自己的言行找到恰当的理由,恐怕难以逃脱眼前的责罚。
谁想就在这时,穆靖南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了几分,却带着一丝更深的威胁意味:“既然你如此关心贤妃的病情,不妨与你兰寺卿一同彻查此案。若再无进展……白祭酒,朕希望你有个交代。”
一侧的兰寺卿听了这话,眉头紧锁,正欲再上前劝阻,却见帝王一番神情冷冷淡淡。
也罢也罢,皇帝下了定论,且显然是在没有纠缠于此事的意思,此事自然就没了更改。
今日闹这一遭,不过是为了皇后清名得证,其余都不算要紧的。
他心头这样想着,一边的几个皇亲国戚更都是见怪不怪,他们认命的接连行礼告退,心头开始构思着如何继续传扬……哦不,是阐述并“宣传”帝后情深的事实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宫城里头那些个谣言,也会彻底没了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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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后,殿内唯留下阮如安穆靖南两人。
穆靖南近来是腻歪惯了,一见没了人,他又紧赶慢赶贴到阮如安这边来,像是觉得在龙椅上亲近不方便,他索性将人横抱起放在床榻上,自己则和衣躺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