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沉思良久,他缓缓将视线移到战场上,远处雪风飘舞,霍若宁的身影也渐渐隐没在风雪中。
他低叹一声,语气多了一丝惋惜:“如此说来……三郎的情意虽深,却终究也只能做个局外人了。”
当初他们俩和老英国公本也是一起长大的世家子弟,自幼抱负相同,更是知己难得。
可惜这么多年他只得一个儿子,不然当初与霍若宁订婚的……也未必会是阮如安。
不过…..各人自有缘法,本也是没法子强求的东西。
闻言,阮相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千里风雪,仿佛遥遥望向皇城。
风雪如潮,笼罩着北境天地。
两位长者立于高墙之上,目送风雪渐隐,再未开口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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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议事堂内,众臣云集。
大理寺被突厥死士突袭一案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案情复杂,牵涉广泛,甚至远超一场简单的刺客事件。
刑部、兵部、京兆府、御林军,各部门相互推诿,却又不得不联手查明真相。
阮如安端坐堂上,一手支着额角,表面看似镇定,实则心绪不定。
倒不是她多么担心这个案子——而是…..今日穆靖南并未派人出席议事,这一点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前几日,即便他病重,总会派李大监代为传达旨意,或是来露个面做个意思也是好的,可如今却连消息也未曾传来。
堂下的辩论声此起彼伏,刑部尚书正指责兵部防务不力,而兵部侍郎反驳京兆府巡逻疏漏,争执间,太子在一旁始终沉默,眉头微蹙。
“母后?”
穆乐宸见自家母亲神色凝重,也多半能猜到她在忧心些什么,他抿了抿唇,忍不住低声开口:“母后若是觉得不适,不如暂且歇息,这里的事儿臣和皇叔自会应对。兰太傅和诸位大人皆在,不会让此事耽搁。”
阮如安略一抬眸,看到儿子眼中关切之意,心中顿时微微一暖。
换在平日里,她自然不会将穆乐宸一人丢在这里,可她今日也不知怎的总觉心中不安,遂还是轻轻点头、没再推辞,只沉声道:“那便交由你们应对。若有结果,立即来报。”
说罢,她站起身,缓缓走出议事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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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
穆靖南正斜倚在榻上,双眉微蹙,似在沉思。
他的手边放着一本未翻完的折子,侧头时目光瞥向殿门,眉间掠过一丝警觉。
李大监因奉命整理大理寺一案的密报,暂时不在殿中,偌大的殿堂中只有几名内侍静候左右。
但这片刻的静谧,却让穆靖南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他这些日子…..终究是折腾了些,许多事必须依赖李大监的协助,尤其是这段时间装病伪弱的伎俩。
“安安若突然前来……”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觉得自己想多了。阮如安此刻正忙于大理寺一案,应当不会在这时前来。
然而,他刚放下心,外殿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驾到!”
内侍的通报声传来,穆靖南的心猛地一紧,尚未整理的思绪瞬间绷紧。
他撑着身子坐直了一些,忙软下身子缩在被窝里去。
她怎么会突然来?
穆靖南来不及思索更多,只能迅速平复心绪。
阮如安推门而入时,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神色,只是那红润的气色却让人一眼看出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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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如安身后,仅带着冬儿。
她步履匆匆,没有带宫中其他随从,也未提前通报。
身后跟着的冬儿神色拘谨,却也透着几分担忧,显然是临时决定前来。
甫一进殿,她的目光便直直落在穆靖南身上。
看到他此时的模样,阮如安却是微微怔住:这气色竟比前几日病重时好得太多了些。
穆靖南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安安怎么来了?”
像是怕看错了眼,阮如安缓
步走近,细细打量着他。
果真,那红润的面色、清朗的双目,与前几日的虚弱苍白完全不同。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没有回答,而是淡声道:“阿南今日觉得如何?”
“无碍,只是比昨日好些。”穆靖南一边作答,一边打量着妻子的反应;生怕做错一星半点的动作。
可这头的阮如安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但并没有立刻多言。
只是停了叶太医的药不过两天,气色便能这般好吗?
她送来的扶曜丹本该是能让穆靖南第二日便生龙活虎、完好如初的,当初她便疑心,怎的是过了那么久,他还是这般模样,没一点要好的迹象。
前几日她只是疑心叶太医的药方子与她的丹药药性相冲。
如今看来…..
叶太医那药确实是有问题。
思及此处,阮如安目光微沉。
叶太医当真有问题的话,她可不能就这样放任他继续待在穆靖南身边。
却说也是巧了,此时殿门外,叶太医恰好手捧着药盘,正小心翼翼地走来。他刚要踏进门,却听到阮如安冷冷的一句话:
“阿南,我必须带叶太医去慎刑司问个明白。”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叶太医双腿一软,脚步猛地顿住。
手中端着的药盘也随之晃动,药汁溢出,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殿内,穆靖南微微眯起眼,目光迅速扫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