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 张巧金一个劲儿地点头,虽不知所以然。
少顷,开封府尹聂昌亲自入内。
"哪位是御史中丞王昂的妻子?"
"是我。" 王楚嫣在张巧金的扶持下起身行礼。
聂昌报明身份,挥退跟在身边的侍卫,又对张巧金言道:"这位夫人请出去下,我需要单独与王夫人聊些话。"
眼见开封府尹亲自前来质问,张巧金两腿发软,挽着王楚嫣的手也不停地抖动。
王楚嫣摸了摸她的手,朝她点头:"母亲放心。"
"阿嫣,我先回邸店。" 张巧金无奈告退,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屋。
王楚嫣已经猜到官兵前来的意图,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坦然道:"聂大人似乎事务紧急,我未上茶水,招待不周,请见谅。"
聂昌往她隆起的腹部瞄了两眼,威严冷厉的面容忽现几分温和,朝她拱手:"王夫人不必客气,我来执行公事,若有得罪之处,也请见谅。"
聂昌的目光移至王楚嫣的脸上,除了察言观色,顺道也瞧瞧那位朝堂显赫,无人能辩驳的御史中丞、状元郎之妻的容貌,当年这两位的成亲可是轰动京城。
"王夫人,我们就直截了当,昨日,你的女使合香追着囚车跑,口中唤的阿玖,是不是王大人刚来京时,身边跟着的那位书童?"
彼时王楚嫣更觉夫君料事如神,昨夜王昂就嘱咐过,并且教她如何应对。
王楚嫣思忖片刻,机智回道:\"我郎君有过一位书童,名叫花玖,至于聂大人口中的阿玖,是不是他,我就不晓得了。\"
聂昌吃了个瘪,将话重新梳理一番:"我们已经打听了,四年前,王大人来京殿试时,住在你们王家邸店,身边跟随一位叫花玖的书童,自从王大人与你成亲后,花玖离京。你晓得他哪些来历?因何离开?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再见过花玖?"
王楚嫣忽忆起一事。
宣和元年的洪灾之后,秋社那会儿,她与王昂去桑家瓦子看戏,偶遇一位长得很像花玖的少年,眉间红痣。
倘若真的是,那么花玖与王昂隐瞒已久的事情定有关联。
王楚嫣快速镇定,缓了口气:"我近来身子不适,略微迷糊,适才聂大人问了好些话,我一个一个地答复。我只知,花玖那孩子温文儒雅,心性开朗,善良,当时我们邸店所有人都喜欢他,虽然相处短暂,也就半个多月,政和八年的元宵后,他随王郎住到国子监那儿,与大家很少再见面。花玖离京,许是江都老家有些事儿?这些年来,我未再见过他,实为遗憾。至于花玖的其他事儿,你们可以问我郎君,他所知的定然比我清楚。"
王楚嫣真情实意地诉道,外表矜持端庄,然而那双微蹙的柳眉,涟漪的明眸,整一副自然流露的楚楚怜人的模样令正常男子难以抵御。
聂昌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楚嫣,想从她脸上的表情找出可疑的痕迹,不过,无甚收获,反而看得稍有恍惚,眨了眨眼。
趁他松懈,王楚嫣寻机问道:" 聂大人,合香是不是被带入开封府狱?"
聂昌点头。
王楚嫣追问:"香儿自小陪在我身旁,很是老实本分,聂大人你们能不能放了她?"
聂昌直言:"这个,我做不了主,还需对罪人逼供,王大人也在场,你可问他。"
王楚嫣心头一震。
逼供?会是怎样的……
接着聂昌又循例盘问其他,王楚嫣答得十分谨慎,尽量合情合理。
聂昌梳理所有的线索,觉得在她这儿也探不出更多信息来。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聂昌踌躇片刻,严肃的神色有些别扭,抬手摸了摸下颌:"王夫人,听你方才所言,你郎君从不对你提及朝堂的人事,亦不许你过问,这也正常,女子就该遵守女子的本分。可是,他连命妇的身份也从未给你请封,你们之间,是否有何芥蒂?"
王楚嫣愣了愣,垂下清眸:"聂大人,这个问题让小女子颇为难…… 我与王郎,这些年来,在外人眼里看似和美,起初也确实如此,可是,如你所见,小女子迄今才有身孕…… 你便知其中缘由了……"
聂昌对此答复并无意外,与他听闻且所认识的王昂较为吻合,不好美色,不好钱财,缺一股子人情味。
当他再观察王楚嫣的神情时,见她敛眉垂首,聂昌蓦然为她有一丝愤愤不平,不再为难,起身辞行。
王楚嫣是真的哀伤。
那番违心之话亦是王昂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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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
王楚嫣静坐窗前,等候那人回家。
夏风温煦,然而她却渐渐地冷得颤抖。
边上的火烛一点点地燃尽,风稍吹,灭了。
她起身点燃新烛,在陆离的光晕中,望见窗外熟悉的身影正在靠近。
即便在完全的黑暗中,她也能将他认出来,就是这般奇妙,是属于他们的心有灵犀,是倾尽所有彼此托付的爱念,是无法言喻的跨越时空的一缕牵引,或者说,宿命的羁绊。
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楚楚",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继而熟悉且温暖的身子从背后搂住她,双手轻拂她的腹部,那里孕有他们最真挚的爱。
耳鬓厮磨,呼吸交融,落于白墙的双影宛如一枝旖旎相依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