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苍瞧姜云婵身上染满思思的血,心想着孕妇沾染了死人血,到底晦气,上前劝道:“二奶奶,把孩子放下吧,属下找人替她敛尸。”
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地,一只染满血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听得姜云婵的名字,谢砚余光下意识透过窗户缝往对面房间看了眼。
“别怕啊,我和孩子都陪着你。”谢砚在洞口处,温声道。
却在关键时候,把自己困住了。
头顶上一棵百年老松也正熊熊燃烧,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大火,不会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
谢砚不疾不徐清洗着手臂上血迹,“许我真是天命所归吧。”
她甩开了他的手,匆匆而去。
可她当时被火势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姜云婵却如何也说不出一个“愿意”,默默抽开了手。
可惜……
同一时间,悬崖上火焰澎湃,火光四溅。
天崩地裂,碎石飞溅。
他和扶苍找到谢砚时,谢砚奄奄一息被压在石板底下,一棵老松树离他只在一臂之隔的距离,还噼里啪啦燃烧着。
混乱的脑海里,一时闪现谢砚舍命相救的场景,一时又浮现薛三娘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若非这孩子昨日挺身而出,被推下悬崖的就是姜云婵了。
许是姜云婵也怀着孕,感受到一个幼小的生命在她怀里凋零,她心头漏了一阵风,空落落的。
“我给孩子敛尸,行吗?”姜云婵想送思思最后一程。
扶苍难为地望向谢砚。
谢砚还凝着自己落空的手,须臾,轻碾了碾指腹,“听二奶奶的吧。”
“多谢。”姜云婵对着谢砚恭敬颔首,便令夏竹取了清水,亲手帮孩子擦拭。
第72章 第72章
方才孩子血糊糊的一团还看不出,清洗干净后,众人才看到思思身上的骨头几乎全碎了,形貌扭曲,不忍触目。
陆池一个大男人都不敢看,撇开头唏嘘道:“孩子投胎跟着这两个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李宪德跑回宫了,听说李清瑶也趁火逃跑了,只把孩子的尸骨丢在荒郊野岭里!啧!丧尽天良!”
“李清瑶估摸着正集结匈奴人,找李宪德报仇,由着她吧!”
李清瑶已经半疯半癫了,她越闹腾,李宪德的名声只会越差。
谢砚自不会阻拦,掀起衣摆,坐在院里的石桌前,抿了口茶。
陆池坐到了他对面,好奇道:“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李清瑶和李宪德苟且的?”
“你忘了李清瑶刚及笄时,被指婚给过谁?”谢砚掀眸,饶有兴味看向陆池。
“秦骁?”陆池脱口而出。
此时,小院外,戴着帷帽的男子刚好踏进门来。
陆池寻脚步声望去,起身拱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秦将军,许久不见!”
来人防备地透过黑纱看了眼桃花树下的姜云婵。
“秦将军不必担忧,那是我夫人。”谢砚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来人过来坐。
秦骁这才取了帷帽,给谢砚、陆池还礼,“谢兄、陆兄,别来无恙。”
陆池望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忠义侯秦骁,才恍然忆起当初秦骁在西境大破敌军,一路高升时,李宪德曾提议过让秦骁和李清瑶结成秦晋之好。
实际上,是想利用李清瑶拉拢秦骁。
谢砚自是知人底细,才敢将姜云婵托付给他,“秦兄本是清贵人家,有一位定了娃娃亲的小青梅,这位未婚妻一家曾在外祖麾下做事,后全家随外祖被凌迟处死。
红樱谷之行这么危险,谢砚竟把妻儿带在身边,可见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云婵的目光下意识瞟了眼后方。
怕当他从战场回来,满心期待去见她时,她又一次弃他而去了。
暖阳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他深邃的轮廓难得柔和,毫无攻击性。
残阳如血洒在他身上,照得他孤影寂寥。
门外,姜云婵步履匆匆往马车去。
李宪德心知谢砚手里有私兵,但不知到底有多少,所以直接动用了自己亲信虎贲营。
一道低沉的声音吹进她耳道:“皎皎,我要去战场了。”
谢砚苦涩地笑了笑,“罢了,那就收拾行李,早些离开吧。”
谢砚的手落了空,抬眸望她,“别紧张,这次上完药,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叨扰皎皎了。”
上了马车,深深吐呐,敲了敲窗框,“走吧!”
没想到,李宪德会故技重施,把李清瑶又推给了谢砚。
说着,起身一瘸一拐往屋里走。
姜云婵一个激灵转回头来,正见窗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银色铠甲,立于她眼前。
“不如去扬州吧,我家人都在那处,可以照应令夫人。”
此次去战场,可能生离,也可能死别。
李宪德此番脱身后,必然会反应过来一切都是谢砚做的局。
大军中不见马车,只见战马。
陆池放下心来,也不多留,起身道别,“我也回京继续散布天谴之说,给李宪德再添把火,至于你……跟小表妹多说说体己话吧。”
她摇了摇头,“没有!”
有什么话临行前还是说清楚得好,带着心思上战场,容易一命呜呼!往后阴阳两隔,有些心结这辈子都没机会解开了。”
他还是怕,怕把她弄丢了。
方才走动了会儿,脚踝处又渗了血。
这话叫姜云婵莫名心口停了一拍。
“皎皎!”谢砚叫住了她。
姜云婵没听到夏竹说话,莽头往前冲,像是快要坠入蛛网的蝶儿,拼命挣脱,意图冲破温柔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