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袛将信从头到尾看完,冷笑一声。
明白,他确实是明白了。
这信无论是看墨迹也好、信纸也罢,都能看得出来写自多年之前,信却是没有半点虚假,但问题就在这写信人本身,无人知其是男是女,跟无人知其姓甚名谁,只要这封信纯在,有人关切他娘亲,便可随意扣上私德有亏袛帽子。
只要这件事今日从相府里传了出去,不必担心,自有人把这故事传播的香艳异常。
他为母亲申冤报仇变成了笑话,甚至连往日里面的参奏与针对,也尽数变成了他和他母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反倒是陆世久,养着一个连血脉都未必正统的孩子长大,妻子与人私通却没有将其打杀,反而在其身子有恙之时倾囊来救,这份度量与人品说不准又会叫他更加得势。
他拿着手中的书信,一时间进退两难,可陆世久更要激他:“从袛,你母亲的事这么多年我都未曾告知过你,也确实是我的不对,这才叫你我父子之间误会许久。”
他将手伸出伞外来,接了些雨水在手心之中,最后慢慢攥紧,任由手心的水从指缝中溜走。
“从袛,我知这事对你打击很大,但这也都是我与你母亲的事,本也不该波及到你身上,这么多年你一直记恨我,我不怪你,与其告诉你真相,我更想在你心里给你母亲留些颜面,如今这些东西被你派人搜寻了出来,想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陆从袛一直沉默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后,没忍住冷笑了出来。
“光凭你这一面之词,便给我娘定了罪过,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我娘来寻你讨说法?”
陆从袛弯腰俯身,又拿起两封信来拆开看。
一边看,他一边道:“不对,想来我娘一直恨着你,连入你的梦来骂一骂你都不愿意。”
手中新拿起来的这两封信,一个从上一封一样,都是写着对他娘亲的关心,可另一封却是娘亲的回信,里面字里行间写着婆母的不公、丈夫的薄待,还有发现丈夫在外面又了女人。
信的最后,母亲说,她想逃走,想离开这里。
他将母亲的回信拿出来,反过来摆到陆世久面前,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得清。
“这些书信,落在你眼里看,就是我母亲私通的罪证,可在我眼里,确实我母亲的自救,她在你这里过的很是憋屈难受,她想逃,想离开,自也想寻求旁人帮忙,你是她是枕边人,你可曾关怀过她半分?甚至还任由你母亲欺她,你们陆家人的脸,是要还是不要?”
他这话一出,虽则无人议论,但无论是禁军还是连廊处躲避着的小厮仆从,都跟着身边的人对视着,互相交换着心里的想法。
陆世久却是代他们将心声说出来:“女子本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我素日里公务繁忙,回到家中,她不能为我排忧解难,还需我反过来柔声将她安慰,那我娶这妻子何用?”
他低笑出声来,伸手指了指张氏:“试问天底下谁家的媳妇不需要伺候婆母,不止你娘亲在你祖母跟前尽孝,你母亲也是如此,为何只有你娘生出了不安于室的念头?”
陆从袛眸光一凛:“你口口声声说娶妻,说伺候婆母,莫不是忘记了,你当初是如何求着杜家来入赘的,你的母亲又如何又资格在我娘亲面前摆婆母的谱?”
他冷凝的视线扫过张氏,蒸腾的杀意叫本就厌恶他的张氏也下意识被呵的后退半步。
“母亲?她一个外室上位,也配做我的母亲?”
既然陆世久要用这种法子来辱他的母亲,他倒是不介意将陆家的家丑闹大。
陆从袛讽刺道:“你一直不承认你入赘过杜家,证据也叫你销毁的查不出蛛丝马迹,那我倒是想问问看,你是如何做的官?你的父亲当初落了难,将你与寡母撵出京都,你这身份本就没资格科考,可你是哪来的资格赚的从龙之功?”
他缓步上前:“杜家给你出银两,助你科举入仕,帮你银钱打点,你就是科举也是用的杜家名头,你一边说我娘的不是,一边又用着我娘的好处,试问若是我娘这般不堪,又怎会好心如此,不叫你入赘,还愿意倾尽杜家全力来助你,合着,她就是如此善人?”
陆世久听罢这些话,面上却没有起半分波澜。
半晌,他只是边叹息边摇头:“你不知,你母亲过身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可那时我在京都外任职,有三个月未曾回京都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猜猜看,那个男人是谁
陆从袛被这句话震的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死死盯着陆世久,想从他面上找到说谎的痕迹。
只是陆世久浸淫官场十数年,哪里是能从面上就能识破他心中所想的?
陆从袛寻觅无果,只是嗤笑一声:“胡言乱语,我倒是未曾见过有人故意招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
“从袛,我到底是你爹,这种事,我又怎会骗你?”
陆世久摇摇头,当真有种年迈之人被儿子所误解的孤独味道。
“凡是都讲究证据。”陆从袛半点不曾退让,“我娘过身十余年,死无对证,自是随你怎么说都好。”
陆世久不上他的套:“这么多年过去,我当年既已经打算好不叫此事被外人知晓,便想过留证据,更是想不到会有今日你我父子二人对立的局面,也是怪我,未曾同你说清楚,误了咱们半生。”
陆从袛眸子散出危险的光亮:“所以,这就是你污蔑我娘的借口?真算不得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