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萃和她的跟班们当即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应声。
当然太后不会大肆牵连,但必要的警告还是需要的,便拿眼一瞥,沉声道:“你们这些女郎,是我一个个挑选出来的,愿你们和睦共处,将来就算不能留在掖庭,挣个好名声,多个朋友也多条路。老身看人,一不注重门第,二不注重家私钱财,能入安福宫的,必都是合我脾胃的。不过我兴许眼光有不到之处,要是哪个觉得不妥,院中有你看不惯的人,不妨直接来同我说,到时候两者留其一,也不是不可。”
这话说的,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警告,不是打商量。一众女郎忙长揖下去,“听太后的教诲。”
太后撑身站起来,板着脸道:“为了这点事,竟闹到我面前来,看来宫内宰给你们布置的课业还不够重。”边说边吩咐范骁,“把要学的尽快都安排起来,实在无可教了,就让她们背书抄经,总之找些事做。”
范骁道是,给傅姆递眼色,让她赶紧把太后搀进去休息,自己把十二位女郎领出了前殿。
平时趾高气扬的官女子们,这回都铩羽了,范骁见无人开口说话,掖着手问:“没有哪位娘子想抱怨吧?既不出声,那我就说两句?往日各位仗着出身好,很有些傲性,这点小毛病都是能担待的,太后也并不过问。但诸如这种栽赃嫁祸的事,可不是女郎们之间拌嘴斗气,搁到公堂上,是触犯刑律的,非同儿戏。今日有程娘子做前车之鉴,想必诸位都看明白了,往后就都安分守己吧,等到陛下大封后宫,也就熬出头了。”
众人听他训话,以前还有人爱反驳几句,今天却只剩唯唯诺诺了。
送走了范骁,她们才返回院内,苏月正准备回房,听温萃叫住了她。
温娘子还是不改往日雄风,拿捏着调门道:“辜娘子,你八成以为糊弄住了我,拉我入局,好混淆太后的视听。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在拿我当枪使,想将这把火引到我身上。”
苏月淡淡看着她,心道这位温娘子有点脑子,但不多,可见太后确实不以出身和家财为重。
“然后呢?娘子难道不高兴吗?”
温萃冷笑了下,漂亮的小脸蛋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神情,靠在她耳边道:“告诉你,程娘子的安排我早就知道,之所以不戳穿你,不过想借你的手先除掉她罢了。”
也就是说,有朝一日她还是会想办法对付她?
苏月想起了太后先前的话,两者留其一啊,顿时对回家重燃了信心,激动地告诉温萃:“温娘子,我看不惯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和太后说。”
第34章
温萃吓得尖叫, “辜苏月,你疯了吗!”
也许在所有人看来,她这个商贾之女确实脑筋不正常, 为了和人斗气, 不惜两败俱伤。但苏月自己却明白, 与其等着温萃再来找麻烦,不如当机立断。
太后不是说了吗, 择其一留下,如果温萃被遣退, 自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当然, 她更希望的是自己被撵出宫,这样她就能兵不血刃地回姑苏,和家人团聚了。
可是她豁得出去, 温萃豁不出去, 眼见她要走, 慌忙一把拖住了她。
苏月说怎么,“温娘子打算先行一步?你去同太后说, 看我不顺眼也可以。”
温萃觉得她简直就是在发癫,“你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什么后果吗?太后正在气头上, 若是再去麻烦她, 会挨板子的!”
苏月说:“我不怕挨板子, 我就怕有人总想着暗地里对付我。温娘子,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同太后说, 就说我构陷程娘子,让程娘子回来, 把我赶出宫。”
温萃呸了声,“你当我是傻子,让我去触这个霉头。”
苏月审视她良久,失望道:“我看出来了,你色厉内荏,除了会拉帮结派,半点骨气也没有。”
温萃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嘲讽过,当即气得举手要打人,还好苏月动作敏捷,弯腰从她手底逃脱了。
快步赶往后殿,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冒险,说不定真会如温萃说的挨板子,但比起回家,这点惩戒根本不算什么。总之就是拼一下,好歹有一半的可能。自己火上浇油必定惹得太后不快,温萃又是尚书令家的千金,太后没有留她,驱逐温萃的道理。
越想成算越大,一颗心高高悬起来,要不是有根线牵着,简直要飞出去了。她想念江南的山水,姑苏的园林,还有升平街上那个按着宅基尽可能建造房舍的家。
外人看辜宅,这里加建一间,那里又加建一间,宅邸的形状很奇怪,但这都是阿爹的功勋。前朝的姑苏官员还算是个好官,为了鼓励富户救济灾民,每施上一月米面,就奖励宅基拓宽三尺。
于是建到最后,辜宅就像只没长脚的鸡,苏月的闺房就在鸡头上。看吧,命格早就定好的,她宁做鸡头不做牛后。掖庭中出类拔萃的女郎太多了,还是让她回姑苏,继续做她的商户女吧!
满怀希望而来,到了后殿外站定,请门前负责通禀的内侍向内传话,说辜苏月又来求见了。
不多时里面发话让进去,她平了平心绪迈进殿内,如常向上行了一礼,单刀直入对太后道:“您的话,卑下句句都记在心里。先前您说,若是院中有看不惯的人,可以直来向您陈情。太后,我同温娘子有龃龉,相处很是不快,也看不惯她的言行。所以来向太后回禀,请太后在卑下与温娘子之间裁度,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