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掌门叹气:“你大病初愈,大国师为了你几乎耗尽心血,油尽灯枯,我本是不想同你说的,但据我观察这些年所有的走火入魔之人,上千之众,只有少数几个能够侥幸恢复神智,安然到死。也不是没人相信过这些走火入魔之人,结局死得死,伤得伤,甚至全族被灭,少有好下场。
长路漫漫,你也许是幸运的那个,但我的翘翘不能受半点风险,我不能让她重蹈她母亲的命运,明明我早上出门时,月娘还说好了要给翘翘做冰糖葫芦,等我得知消息赶回来时,看到的只有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和她手中握不住的红山楂。”
陆无咎陡然沉默下来。
连掌门又道:“而且这孩子极为懂事,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这些年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她娘亲,只是想娘亲的时候会抱紧她那只猫,因为那猫正是她娘亲养的。后来那猫死了,她哭了许久,成日成日地哭,说是伤心猫,但我知道,她肯定也是偷偷想她娘了。”
陆无咎面色微微沉着。
连掌门最后又来了当头一棒,道:“当然,你一向稳重,翘翘定然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情之一字上她随了她娘,懵懵懂懂,也许是她近来同你同生共死,作出了一些没分寸的举动,引得你误会。或者,她许是在意你的,但她年纪尚小,心性又不定,说不准她哪天便会看上其他人。总之,她若是有什么不对,我身为她爹,在这里替她先行赔个不是,只是往后,也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小女。至于那些崆峒印碎片,只是翘翘不懂事做主留下的,等我安抚好她,必将殿下的那一份尽数归还。”
连掌门说到最后,起身要拜下。
陆无咎抬手拦住:“掌门不必如此。”
连掌门却不肯起,姿态放得极低,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既讲情,又讲理,决心可见一斑。
陆无咎眼眸一垂,道:“掌门爱女之心在下已懂得,往后后掌门所愿,我必不伤害翘翘便是。”
连掌门听到他允诺,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长叹一声,止不住惋惜。
其实,倘若没出这回事,他还是十分钟意陆无咎的。
——
连掌门走后,陆无咎一个人站了许久。
直到夜深,他才回神,去见了大国师,不巧大国师还在闭关调息,尚未出关他又折了回去。
大约是走在路上被人看见了,他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
与之传开的还有他在昆仑神宫生剖一条黑龙内丹炼化,走火入魔之事。
一时间无相宗上下议论纷纷,有人唏嘘,有人忌惮,还有人嫉妒。
因为大国师用大半生修为替他净化了黑龙的内丹,想必再过些日子等他将两股澎湃的灵力融合,又能连进数阶,说不定还能原地化神。
不过,更多的人是为预言隐隐担忧。
毕竟陆无咎进不进阶和他们没什么切身关系,顶多是沾点光,但如此可怕的修为一旦堕神,届时可就是滔天浩劫,无人能逃。
流言沸沸扬扬,连翘并不知,因为仙剑大会还有五日便到了,她爹昨天突然说要她专心修炼,不许她再出去胡闹,还让人看着她。
她也没多想,确实,她准备了三年,可不能在最后时刻松懈。
于是她白天认认真真地修炼,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想起陆无咎。
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乍然一分开,还要动手,她还有点不习惯。
就这么一直到晚上,连翘才知道流言已经传开,她立马坐不住,总觉得陆无咎肯定也会听到一点,于是晚上趁看守她的弟子不注意溜了出去,直奔陆无咎的院子。
她过去的时候,陆无咎院子里颇有些冷清,前来拜访的人似乎少了许多。
晚风吹拂,烛火摇曳,他似乎在做什么东西,极为认真。
连翘猫着步子,走得极轻,定睛一看发现他竟然在打磨一根镶嵌着绣花的簪子。
她准备吓他一吓,可惜还有五步远就被发现了,于是气恼道:“亏我以为你听到流言会心神不宁,没想到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陆无咎目光一顿:“你怎么出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知道她被她爹关起来了一样。
连翘摸着下巴琢磨:“你知道我爹最近管我很严,我在抓紧修炼?难不成,这簪子其实暗器,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胡言乱语。”陆无咎皱眉。
“那这个紧要关口你做簪子干嘛?”连翘大步走过去。
陆无咎没答反问:“既然是紧要关口,你爹拘着你,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
连翘一时有些心虚,对呀,她怎么会因为担心他而翻墙出来。
她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嘴硬道:“当然是为了刺探敌情,看看你在干什么了!”
不过她也着实没想到,陆无咎这种时候竟然在做簪子,他是要送给谁呢?
仙剑大会快到了,这几日无相宗来了很多人,也有很多女弟子。
连翘莫名有点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