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一位再善解人意不过的长辈。
许婉然想了想,“若是您需要,我可与少将军说清楚些。”
狼想吃肉,怎么可能突然念“阿弥陀佛”便放弃?叶秋觉得没用,却也道了谢。
没有陈晋安的事,叶秋仍然想要去仁县,她打发儿子回去,陈晋安坚持送她们一程。
一行人没入云中城,直接绕行赶往仁县。
然而刚过云中城不远,便被后面紧追而来的费刺史拦住。
费刺史姿态放得极低,要亲自为费夫人的无礼向许婉然赔罪,意图大事化小。
方静宁和许婉然坐在马车上,皆未下去,沉默许久。
因着许婉然当场所坚持的是没有碰见过费家长子,事情便没有扩大到势不两立的地步,尤其费家长子落得那样的下场,某种程度来说已经算是得了报应,许家若是咬着不放非要费家如何,会落下睚眦必报的话柄。
起码明面上,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年轻人恐会咽不下这口气,叶秋便欲出言解围。
许婉然在她开口前,出了声:“费大人不必如此,就此揭过吧。”
他带来的赔礼,许婉然也收下了。
陈晋安面上冷硬,没有强出头,待许婉然做了回应,便径直驱马从费刺史身边过去。
马车上,叶秋看着这样的许婉然,颇为遗憾,她要是真能成她儿媳妇,该多让长辈们没有后顾之忧啊。
……
陈晋安送到了距离仁县县城二十几里的岔路上,便勒住缰绳,目光灼灼地望着停下的马车。
车窗大开,瞧得清清楚楚。
叶秋抱歉地看向许婉然。
许婉然微微扯起嘴角,随即侧头对陈晋安道:“少将军,瓜田李下,可否顾念我女子的名声,避避嫌。”
陈晋安难得的,眼神显露几分心绪,气不太足,更多的却是固执。
他年纪比许婉然要小些,许婉然又道:“可否下马一叙?”
陈晋安立时便翻身下马,在马车边等着她。
许婉然下马车后,径直走向一旁,教护卫们站远些。
叶秋和方静宁躲在马车上,悄悄看着。
陈晋安身为男子,自是敢作敢当,并不怯懦,“许娘子,我对你有意,并非儿戏,若你愿意,三媒六聘……”
“少将军。”许婉然打断,直截了当,“我暂时无意再嫁。”
陈晋安顿了顿,问:“你是怕了?”
他像是想问“你怂了?”,临时改了口。
许婉然不由地轻笑,摇了摇头。
“旁人对你不住,便弃了他,大可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晋安皱眉,“若你是因为‘不能生’的流言……”
许婉然眉心一动,好奇,“如何?”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自然名垂千古,万民供奉,香火何用。”
许婉然默然,微一福身,以示尊敬,“我与少将军坦言,我从少将军的眼里看到的,是您并未正视我。”
许婉然经过那一场婚姻才发现,世间大多数男子皆傲慢,无论是从前的吴玉安,还是此时的陈晋安。
可笑的是,傲慢不等同于德行有亏。
“所以,不是怕。”
她怕什么,她有后路,也有勇气重新开始。
“也并非少将军不好。”许婉然认真道,“只是如今觉得,不过如此,少将军志在死得其所,我亦可,旷野,山川,未尝不能有我。”
第97章
叶秋对亲生儿子确实很了解,陈晋安并不是一个被拒绝便轻易放弃的人。
许婉然说他“并未正视”她,陈晋安不甚认同,许婉然说婚姻“不过如此”,说她有自己的方向,陈晋安反问:“不是任何人,是吗?”
所以,许婉然的感受并不是毫无缘由的,皆是从他的言行而来。
许婉然不会为了拒绝他而违背自身的意愿,也不能去含糊其辞地教人误会还有希望,便选择了疏离地保持沉默。
陈晋安没有纠缠,走之前告诉许婉然,“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帮助,都可以来找我,我等着你。”
最后极有侵略性地看了许婉然一眼,翻身上马。
他不是个纨绔子弟,他是玉苍军的少将军,随父真守边关,为人冷酷却不屑于对女子强取豪夺,但如果许婉然有朝一日来求他,便要付出些什么了。
许婉然看懂了那一眼的涵义,内心并无波动。
·
仁县县衙——
县里正在秋收,县衙忙碌,气温一日比一日低,许活怕孩子着凉,不敢带着小凌云进进出出,便命人将暖房烧起来,她在暖房里看着小凌云,一并处理县务。
奶娘就在隔壁候着,有需要便过来给小凌云喂奶换尿布,完事儿就退出去。
小凌云还小,对常在身边的人味道敏感,可实际还不会看人,方静宁、许婉然、小荻走了,头一日有些不适应地哭闹,许活抱一抱,哄一哄,第二日便如常了。
有时连县丞他们来议事,她躺在摇篮里,打着拳脚,“呜呜啊啊”地出声,吸引人注意力,没人过去,就“啊啊”得更使劲儿,好像也在参与他们的对话似的。
是个小没心没肺的。
今日,庞县尉来报:“大人,昨夜又抓了一个蟊贼,今晨刚送到县里来,县衙大牢里快要人满为患了。”
仁县今年粮食长得好,百姓日夜在田间地头巡逻盯守,就怕有偷粮的。
果然,遭了许多人惦记,粮食一长成,宵小骤增。
好在,许活防患于未然,提前练了民兵,百姓们自发地保卫,损失尚在可控范围内,并且抓住了许多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蟊贼,都在县大牢里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