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我呢?”她问,“哥哥没给我准备升学礼么?”
叶洗砚失笑:“那份合同不算么?”
“那是我们生意上的合作,算什么升学礼?”千岱兰说,“不会吧?哥哥难道真没给我准备礼物?刚才哥哥还说把我当亲妹妹,该不会连升学礼也没准备吧……”
杨全呛住了,咳嗽好几声,有点不敢置信地想。
啊,这玩得好像有点花啊……不愧是叶老板和小千老板。
叶洗砚抽了纸递给杨全,看着千岱兰笑:“升学礼在我房间,等会儿吃完饭给你。”
千岱兰露出她的尖尖小虎牙:“谢谢叶老板!”
事实上,千岱兰是真的没想到“升学礼”这方面。
杨全送是惊喜,她向叶洗砚要,也是习惯性的,就像好朋友之间,麦姐那里,她也会撒娇要些无关痛痒的小东西。大家都知道,关系亲密的,父母间,姐妹间,朋友间,这种’要’并非讨,更多的,像一种变相来证实感情好的撒娇。有时候要的,也不过是一支笔,一个发夹,一根头绳呢,但俩人都从这种“撒娇讨要”和“大方给予”中体会到了情绪价值。
千岱兰也是习惯性地撒完娇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次的瞄准对象是叶洗砚。
不过没关系。
别说是撒娇要他送升学礼了,就算是撒娇要他查学礼,他都未必会拒绝。
吃饭中途,千岱兰去卫生间,叶洗砚低声告诉杨全。
“多少钱?我报销。”
杨全愣了一下,立刻摆手。
“不不不,”他说,“我是真想送给千老板的,是我的一份心意。”
“你那点工资不容易,”叶洗砚未置可否,“你若不肯收,也行,我看你常用的电脑有些旧了,回深圳后给你换台新的。”
杨全感动:“谢谢洗砚哥!!!”
他端起桌上的葡萄酒,一口干,喝不惯,呛咳好几声,狼狈极了,不得不去卫生间。
杨全发誓,他绝不是故意偷听千岱兰的电话。
但她的声音真的有些大。
是那种……情绪接近崩溃的大。
正用湿巾纸擦衣服上红酒痕的杨全愣住。
“……我是想和你分享快乐,不是让你来咄咄逼人来指责我的,小树——殷慎言,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字殷慎言而不是殷慎行吗?因为你永远对最亲近的人说这些令人伤心的话,”千岱兰声音发抖,甚至可以听得到哭腔,“为什么非要对身边最亲近的人说这些话呢?我当然知道忠言逆耳,可你没发现,你有时候太过分了吗?”
她狠狠擦干眼泪,说:“是,我承认,这一年,我确实没有全身心投入学习,确实还在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当然知道这个成绩考不上清华北大,可难道只能考上清华北大才能算成功吗?中国这么多考生,难道必须考上清北才能有出息吗?难道你就不愿意承认一句,说一句——你就算不上学也很优秀吗?没有读书、白手起家的人有那么多,难道就不能算我一个?不对,我还考了667呢!”
杨全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该走开一些,可是。
没办法,人类就是这么八卦。
他悄悄地听。
然后杨全听到千岱兰的冷笑。
“不错,我就算上了大学,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读四年,我就是要干淘宝,就是能把我的网店开起来;难道只有好好学习拿奖学金的才是大学生?我大学里一边读书一边创业,难道不正是现在国家倡导的吗?”
杨全想回去了。
好朋友之间拌嘴吵架确实没什么好听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惊悚地发现,叶洗砚竟然也到了。
后者对杨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静静地站着,听。
男女的盥洗室之间是分开的,中间有一小块移植了不少绿植的休息区,千岱兰就是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打电话。
情绪的崩溃让她很难压住声音,稳稳地传来。
“是,上次,这次,我都是靠叶洗砚来赚钱,这有什么不对?别说是叶洗砚,就算是张洗砚王洗砚赵洗砚,只要对我有利,我都会抓住——”千岱兰说,“是啊,如果你能让我赚钱,那现在我也不会和你吵架,而是慢声细语地说好好好对对对殷先生,慎言哥哥无论说什么都对。”
提心吊胆的杨全,发现镜子里的叶洗砚居然笑了一下。
完了。
杨全的念头是,老板疯了。
“你先回去,”叶洗砚低声,“悄悄地,别惊动了她。”
杨全蹑手蹑脚地离开,听见千岱兰哭了。
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声,而是一种隐忍到压不住的哭腔。
“是啊,我不明白,为什么想要找有钱人当男朋友就要被骂拜金,我确实只考虑有钱人,有什么错吗?”千岱兰问,“难道未来一定会富有的我,就必须要去扶贫?我为什么不能找能提供物质条件的人谈恋爱?为什么择偶标准不能是可以帮扶我的人?为什么我就不能找一个能让我站更高的对象?成王败寇,那么多男的依靠岳父发家,怎么没人骂他们拜金?对,我说自己喜欢有钱人,会被谴责拜金;可如果,我说想找穷光蛋的话,那估计大家都会觉得我脑袋有问题。”
听到这里,叶洗砚忍俊不禁。
“现在这个社会,有谁不爱钱?难道你不爱?殷慎言?难道你不喜欢钱?”千岱兰说,“我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比你这种遮遮掩掩、既要又要的人更坦荡。”
叶洗砚看不到,也能想象出此刻千岱兰的模样,她必然是吸着鼻子,大睁着眼,想哭又不肯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