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好就是初六!
“死人复生……”顾棉轻喃,“这真的可能吗……”
“去看看华山泉尸体不就知道了”,周卜易语气很淡,“开棺、掘坟,或者,华山泉并未下葬。”
“从进府起,奴就觉得那个房间味道很奇怪”,美人抬手指了个方向,“爷是看还是不看呢?”
顾棉没说话,一边推着周卜易往那个方向走,一边冷声道,“鼻子这么灵,养你果然比养条狗好使。”
美人轻轻皱眉,手指攥了一下,又松开,笑,“不想去就不去,爷不如就打道回府。”
“回去吧”,美人眉目间毫不掩饰厌倦,“这儿的闹剧没多大意思。”
——回去吧,臣没那条件,奶不了孩子。
顾棉握紧了拳头,多么像,多么像那时的语气!
那年他弄了一手伤,才捣鼓出那么一盅鸡汤。
周卜易刚从战场上回来,带着满身伤痕入宫复命。
顾君颐不见他,深冬啊,周卜易就这么跪在御书房门外,长拜不起。
他说,边南关的战士要挺不住了。
他说,今年死了好多人,不是打仗死的,是冻死的,是饿死的。
他说,边南王已经变卖了所有家产,连边南关那边的王府都抵押充军了。
他的眼神很冷,叫人看不出情绪,“陛下再不发军饷,臣为了边南三十万将士性命,不得不领兵出征了!”
书房里飞出来一本折子,就砸在周卜易脸上。
腰腹上的口子还没来得及处理,鲜血染红了御书房门前的雪地。
直到天亮,周卜易才回到边南王府。
顾泽舟还在边关,战事吃紧,周卜易是回来求援的。
不给兵马,给点粮草也行啊……
冻死、饿死的人真的好多好多,他看着巨坑里瘦骨嶙峋的尸体,多到数不清。
一铲又一铲土盖住他们沾满血污的脸。
分不清眼下是否有血泪。
顾棉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鸡汤,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
昨日傍晚母妃告诉他先生回来了,他可高兴了。
御书房不让去,那他就在小皇叔府上等!
等啊等啊,等了一整夜,他两眼皮子打架,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周卜易冷眼看着他,“哪里来的乞儿?很不幸,你来错了时候,没饭给你讨。”
顾棉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不讨饭……”
等先生回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满心迫切。
如今先生在他眼前,他却怯了。
他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红着脸双手递过鸡汤,“接…接风……”
他像是怕周卜易听不明白,又补充道,“给您接风……”
“我听说先生回来,没有人接,我……”
盖子被揭起,里面哪儿有什么鸡汤,只有一大块圆圆的夹着鸡肉早就凝固的油脂。
“呵——”周卜易笑容那么凉那么凉,冻得他心脏都快跳不动了。
“是…是天太冷了,冻住了,热一热就……”
周卜易两根指头夹着碗沿儿,把它拎起来,然后……
他松开了手。
——寒了的人心,凝固的人血,还能热化吗?
周卜易不知道。
碗碎了。
顾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先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坏。
顾棉伸手要去拉周卜易的袖子。
周卜易稍一用力,就将他甩出老远老远。
“回去吧殿下,我这里不伺候喜欢哭鼻子的小鬼。”
他听见周卜易的声音,是那么那么的无情。
“本王有说不去吗?”顾棉越想越气,有些往事就不能回忆!回忆起来只会心里发堵!
“本王要做什么你无需置喙,你只需要听话,然后安安分分待着。”
这里人多眼杂,难保周卜易不会趁此机会给顾君颐传点什么消息。
顾棉拒绝了想要帮忙的华府下人,每一个经过周卜易身边并停留超过三息的人都会收获他凉凉的怀疑目光。
“爷这醋吃的”,周卜易轻笑,“有点过头了吧?”
顾棉声音低沉,“难说。”
美人越是这样打趣他,他就越是觉得这蛇蝎心肠的美人在酝酿什么坏事。
顾棉推着美人到房门口,这下连他也闻出来不对劲。
——药味太冲了。
这里不会是熬药的伙房。
顾棉扫视一圈。
地上没有木屑,也就是说,里面没有存放柴火。
这么浓的药味,恐怕不可能是用来喝的,那样需要的药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顾棉忽然有些理解周卜易为什么要他来这里了。
药量很大,两种可能,要么是用来泡澡,要么是用来擦身子。
什么人需要全身擦药或者干脆泡在药里
顾棉心里基本已经可以肯定,里面绝对就是华山泉的“尸体”。
轮椅在木地板上滚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周卜易忽然叹息,“先回客房,晚上再来。”
不对头,这四周有点太静了。
华云舒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周卜易的脸有点黑,最好别是他想的那样。
他这卧病还不到半年,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啊。
——真当他是死了吗?!
顾棉没有问为什么,听周卜易的总归不会出错。
华云舒安排的客房离这个房间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小院。
——是故意的,而且,客房里似乎也有问题。
“停下,别走了”,美人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墙壁洞息一切,“那纸条怎么说的,爷给奴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