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一个是尚服局一位替宫女们裁制衣裳的绣娘,严格来说,也不算宫女,算是宫中匠人之一,如今已在宫外成婚安家,每隔五日,将活计交至宫中,再领新活;一个则是鳞德殿外殿一位负责洒扫的宫女,此人前年七月,便因突发恶疾,被遣出宫去了,出宫不久,便已身亡,儿将宫中档册上的记录抄录了一份。”
萧琰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郑皇后。
照他的猜测,父皇口中的那个“彤儿”应当多半就是这个已经身亡的宫女。
“前年上巳宴未设在曲江池畔,而是直接设在了宫中的鳞德殿,这名宫女应当在宴上伺候过,不过,未见有奖惩记录。”
提到上巳宴,郑皇后便想起圣上酒后消失的一个时辰。
“一定是那时候!”她捏着纸的手忍不住用力,立刻将其揉得皱起来,眼里也浮现出怨毒的目光,“圣上喝醉了酒,没有召任何人随侍,定是那时候,她趁虚而入,以至于陛下至今念念不忘!”
“母后!”萧琰见她这般模样,不由皱眉,“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再追究,又有何用?”
“怎么没用?”郑皇后这辈子的执念,大半都落在此事上了,“你父皇明明说过的,从此只有我一个,可他、可他骗了我……”
“母后,您嫁给父皇的时候,他就已有妻室,若真这么在乎,当初何故要嫁?”
“当时是当时,后来——”郑皇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有点哽咽。
“罢了,母后,这名宫女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再要追究,也追究不出什么了。”
郑皇后沉默片刻,将那纸撕碎了,丢给身边的宫女,恨声道:“罢了,人已死了,也用不着本宫动手,只要以后圣上不提,本宫便也放过了。”
“嗯。”萧琰应了声,见她当真不再深究,便也不多劝说,又问候几句,便告辞离开。
母后在宫中多年,心思仍旧浅显,听说那名宫女已死,却没再追问更多细节。
实则他当日不但翻查了档案,还暗中查了细节,比如,当时与彤儿共事的几名宫女、太监,后来都被调去了不同的地方。
光这一点,已经不大寻常,而更不寻常的,是这几人被调,走的都是东宫的门路。
查到此处,他便知道,不能再摸这几个人的线索了,否则,消息就会透露到太子面前。
此事定和太子有关,以太子的心思,这个宫女背后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他要想办法摸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才能早做准备。
第101章 交换 殿下何时学了太子?
云英在四月初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里再次出宫。
这一次, 不必萧元琮再额外吩咐,尤定自觉带着一名内监随行,比之上一次, 态度又更加尊重,不敢显露出一丝“监视”的意味。
他们二人皆穿了蓑衣戴了笠帽, 欲站在一旁给云英撑伞,却被拒绝了。
她自取了一把油纸伞, 一手撑着,另一手提着裙裾, 在雨中信步而行。
若不是顾着自己乳母的身份,不敢淋雨,以免染上风寒, 她甚至连伞也不想打, 便只这么行走在雨中。
已是暮春初夏, 今日的雨却仍如初春一般, 细如银针的雨丝,轻盈地扎入这片广阔的土地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就连撑着的油纸伞, 伞面上也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有雨点打上来一般,待片刻后再伸手抚过,手心的濡湿才表明, 的确在下雨。
自东宫出去,往外围宫门行去的路上,他们迎面遇见了正往东宫前庭行去的傅彦泽。
只见他一身深绿常服,腰配银带, 走在灰蒙蒙的雨天里,也不打伞,更未披蓑衣笠帽,那清瘦挺拔的身姿,竟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傲之感。
“傅大人。”临到近前,自然不好做没看见,云英停下脚步,冲傅彦泽行礼。
前几日,在那道封她为孺人的谕旨下来后不久,为一甲三人授官的圣旨便也下来了。
按照惯例,一甲三人不必如其他进士一般,还要经朝廷择优选取方能入翰林院为庶吉士,而是由圣上钦点,直接进入翰林院任职。
其中,状元为翰林院从六品下修撰,榜眼、探花则为正七品编修。而今年,因为太子的格外恳求,还给傅彦泽多封了一个东宫左春坊谕德学士之职。
此为东宫属臣之位,左春坊于东宫,便如翰林院于朝廷一般,谕德学士一职,也与翰林修撰相似,同为从六品之位,是以,他这位榜眼如今的官职品阶,全然不输状元郎。
如今 ,他应当正是自朝会上下来,往东宫左春坊去的路上。
身后的尤定二人也赶紧向他行礼,这一位,很可能是未来的大相公,半点怠慢不得。
傅彦泽转头,对上云英笑盈盈的面容,只好也停下脚步,冲她拱手,算作行礼。
“穆娘子安好。”
自上次在永华苑中那片刻不大愉快的交谈后,再次相见,他心中怎么都有种难以抹去的别扭之感,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也一再地坏下去。
她身为一名乳母,不一心一意照顾皇孙,先是与靳昭有私情,再是与太子纠缠不清,前几日在恩荣宴上,还设计诬陷孙惟合。
尽管如她那日所指,孙惟合罪有应得,可是他始终觉得,她这么做,不可能单只是为了替宫女们惩罚一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