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所谓盗匪,都是前两年旱灾与水灾频发,民间粮食大欠收,百姓们吃不上饭,又要躲徭役,这才集结到山林间,成为匪类。他们大多不过是为了一口粮食才打家劫舍的苦命人罢了。”
他耐心地解释,低沉的嗓音伴着秋风穿过竹林时的竹叶窸窣声,还有口齿之间始终未改的,独属于西域人的字音,好听极了。
这些不假,只是许州的那股斗米道的匪患,并非这样简单,他原只是想让她放心,却不料她一点也不好糊弄,当即又问:“既如此,他们拦那上京赴考的学子作甚?朝廷似乎已往许州运过赈灾的粮食。”
倒不是她有意留心家国大事,只是五月里,武澍桉出城前往京郊的营地操练,顺路接一接那位郑家女郎,原因便是左右冯邑郡有流民匪乱,而他们聚集在那儿,就是因为朝廷正在往中原一带运送赈济粮。
靳昭被她问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慢慢说实话:“一来,前些年天灾不断,朝廷也没有那么充裕的粮食可供调拨,便是拨过去,以各地州官的速度,恐怕也已是灾情起后许久了。二来,他们打家劫舍多了,难回良籍,便干脆一辈子做强盗,与朝廷对抗,如今已成了‘逆贼’。”
至于其中更多的由朝中党争引起的事,他便不细说了。
云英不大知晓朝政,可是心里也慢慢抓到了些影子。听罢有
些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那便也是凶险的。”
这一次,靳昭不再否认,只是瞧她的眼神变深了,好像带着某种暗示。
云英一抬头,猝不及防撞进去,只觉身上被泼了层火油,只差一个火星子便能点出噼啪的烈火。
白日在萧琰面前被逼出来的那股劲儿悄然找到了安放的地方,她咬了咬唇瓣,走近一步,一只手轻轻搭在凭栏之上。
木质的栏杆,涂了厚厚的朱漆,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下,干裂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那斑驳的样子与棕红的颜色,衬得她的那只手格外水嫩白皙。
“中郎将,”她仰头,一双含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此去千万小心。”
靳昭呼吸顿了一下,目光才从她那只像无意伸出来的手移开,又对上她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没有回应,而是探过半个身子,深深吻住她已经湿润的唇瓣。
心里的疙瘩在这一刻终于被解开,此刻顺得不能再顺,察觉到她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原本垂在身侧悄悄握紧的手不由抬起,一边握住她搭在凭栏上的那只手,轻轻搁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边揽住她的后背。
两人之间还隔着栏杆,不能完全贴近,但仍旧吻得难舍难分。
云英的呼吸变得混乱,贴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不由收紧,攥得他的衣裳皱起来,指尖更是隔着衣裳从他的胸口重重擦过,好像要将他的衣裳扯下来似的。
靳昭感到一种轻微的疼痛,搂着她的胳膊倏然收紧,竟然就这样将她直接抱起来,从拦至她腰间的栏杆后带出来。
弱冠年纪的壮硕儿郎,正是欲望勃发的时候,前几日是生平第一次真正尝到甜头,如今哪里还忍得住?只这片刻,便已被点着,摸索着她的衣裳,越搂越紧。
“我会小心。”他到底谨慎沉稳,理智还在,知晓此时此地绝不是能逾越过那条线的时机,便在自己要守不住的时候先放开,在她的耳畔轻咬一下,喘着气低声说,“你在宫中也要小心,再别被卷入那样的事情里。小郎君有阿娘照看着,我今日已托了刘述,请他每隔两三日便去瞧瞧,他媳妇儿热心,与殷大娘很亲近,殷大娘说,她前两日来瞧过阿猊,很是喜欢,日后也会常帮着照看……”
云英的双臂不知何时已变成圈住他脖颈的姿势,听着他这一连串絮絮叨叨的叮嘱,忽然鼻尖一酸,想也不想,踮起脚尖又吻住他的唇瓣。
自她有清晰的记忆来,几乎没体会过被人关心和爱护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的……
“靳昭,”她的眼眶有些红,“你到底要去多久?”
听到这一声名字,靳昭感到心头发热,忍不住又在她的鼻尖吻一下,低声说:“不好说,不过,我预备在九月中旬前回来。”
云英在心中算了算,是近一个月的时间,恰好那几日是她可以出宫去看孩子的时候。
“那我等你回来便是。”她也搂了下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肩上。
萧瑟的秋风里,两人就这样拥在一处,慢慢平静下来,谁也不说话。
第39章 燃烧 食指点在她的唇上。
傍晚时分, 萧元琮回到少阳殿。
余嬷嬷照例守在外,一见他回来,便冲偏殿里候着的小内侍将衣物、茶水都捧来。
萧元琮在门边停了停, 目光往西一扫,问:“这两日皇儿可好?”
余嬷嬷心领神会, 立刻吩咐:“去请小皇孙来。”
有人领命去了,余嬷嬷方跨进殿中, 待萧元琮更衣毕,挥退旁人, 低声道:“燕禧居的那名宫女已被送出去了,无父无母的,也寻不到人来领, 只好送去埋了。”
“也是个可怜人, ”萧元琮听罢, 饮一口茶, 轻轻叹一声,“伺候了那么多年,只换来这样的下场。”
余嬷嬷始终紧抿的薄唇微微蠕动, 素来无情的眼里终于多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到底都是替人卖命的奴婢,总还有几分怜悯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