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合韵还说:“别为了一个丫鬟,伤了兄弟们的面子。”
镇抚司的众多高手面面相觑。他们低声商量了一阵,终归分向两侧,让出一条路,围观的群众也被驱散了,平民百姓哪里敢管这些官爷的闲事?
关合韵又喊了一声:“丫鬟发疯了,幻想自己是大小姐,她瞎说的话,大伙儿别往心里去!”
仿佛刚刚说了个笑话似的,关合韵爽朗地笑了笑。他挂在腰间的令牌闪闪发亮,镇抚司的骑兵不敢得罪他,便也陪着他笑,笑声从他们之中传开,传到四面八方,路过的行人也在谈笑。
“丫鬟疯了!”
“有个疯女人!”
“她说什么?她说自己是大小姐!”
“哈哈哈哈……”
孟竹舟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心跳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这个世界崩塌了,她离死不远了。
恐惧与绝望交织,化作强烈的愤怒,燃起熊熊大火,烧得她焦头烂额。
她拼尽全力,仍然无法冲破阻碍,关合韵顺手就封住了她的穴道,使她浑身僵硬,一点也不能动弹了。
她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车正在接近她。
关合韵一定会把她抱上马车,到了那时,再多解释也无用,她只剩一条死路。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际,她又听见一位中年女子的怒吼:“当街强抢民女,你们还记不记得王法?!”
这位中年女子,名叫柴霏,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负责在宫外查验贡品、采办时新的货物。
柴霏也是京城的红人。她用意不明,行踪不定,又有一身的真功夫,给人一种神秘莫测之感,八位武功高强的侍女常伴她的左右,她们的裙摆都镶嵌着金丝银线,必定得到了太后的青眼。
柴霏高高地举起一块令牌,金镶玉的质地,正面凸显着“福寿康宁”四个字,反面雕刻着精细的龙纹——这是太后宫里的令牌,镇抚司对此十分熟悉。
大梁朝以“孝”字治国,太后的地位远高于公主。
独揽政权的人,也是当今太后。
镇抚司不敢得罪方谨,更不敢触怒太后。他们想把柴霏、关合韵、孟竹舟都带回去,听凭上级处置,这也算是依法执法,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偏偏关合韵急着回府。镇抚司的一位高手拦住了他,他挥动剑鞘,挡开了那人的手臂,那人出于本能反应,瞬间拔刀出鞘,双方顿时爆发冲突,激荡一片刀光剑影。
关合韵的武功胜过在场所有人,但是镇抚司的高手擅长一种“八人刀法”,以八人为一组,招式变幻无穷,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关合韵只能和他们过过招。
关合韵的怀里还抱着孟竹舟。
虽然孟竹舟犯下大错,关合韵却不能决定她的生死。
事关重大,必须交由方谨定夺。在方谨见到孟竹舟之前,孟竹舟还得是个活人。
关合韵稍微走神片刻,镇抚司与柴霏两方人马就联手了。他们一同跃到半空中,长刀长剑直劈横扫,势道极为刚猛凌厉。
关合韵往另一侧闪避,又因为他飞得太快,孟竹舟从他手中脱离。他迅速握住她的一大把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她的脖子都快要断了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柴霏手起剑落,陡然一剑,砍断了孟竹舟的长发。
钗环与发丝一同摔落在地上,孟竹舟也被柴霏抢到了怀里。
孟竹舟的头发只剩六寸长,发尾处是一道整齐的截面。
孟竹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满心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
柴霏的八位侍女挡住了关合韵,柴霏又解开了孟竹舟的穴道。关合韵的点穴功夫极强,即便穴道已经畅通,孟竹舟还是觉得浑身酸痛。
整条街道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武功高手当街争斗,很容易伤及无辜,平民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连哭带喊、抱头鼠窜,现场还没有一个人见血,恐慌的情绪却是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镇抚司不仅要维持秩序,还要迎战关合韵一干人等,简直忙不过来了。
刀
剑的碰撞声、尖锐的喊叫声、狂乱的马蹄声响彻天空,街道两侧的人群横冲直撞,炸面筋的大油锅又被推翻了,滚烫的热油泼溅出来,大约二十几个人受了轻伤,场面已是完全失控。
柴霏带着孟竹舟趁乱逃脱。
她们钻入一辆御用马车,飞速行驶在通往皇宫的御道上。
孟竹舟惊魂未定。她想和柴霏说话,柴霏却用眼神制止了她。
京城很少有人知道,柴霏是孟竹舟母亲的至交好友。她们义结金兰,情同姐妹。
孟竹舟出生后不久,柴霏就亲手抱过她。
孟竹舟的母亲在五年前因病去世,柴霏对孟竹舟的关爱未曾减少一分,孟竹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柴霏在宫外的一处住址,孟竹舟也是知道的,正位于闹市街道的那一条巷子里——那一座宅子挂靠在朝廷小官的名下,既能掩人耳目,又不会招致猜疑,等闲之辈也不敢靠近。
今天中午,孟竹舟在街上大喊大叫,柴霏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如果柴霏不救她,她必死无疑。而且,她在柴霏的家门外出事,太后若是追究起来,柴霏也无法明哲保身。
马车驶入皇城的第一道宫门,柴霏终于放下心来:“进城了,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