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华瑶对谢云潇说:“我想把它拆开,看看它里面藏了什么。”
谢云潇抬起手,正要以掌风劈砍禅杖,华瑶突然拦住了他:“等一下,这里面好像有机关。”
华瑶略微审视片刻,已识破了其中机关。她左手握住禅杖的杖身,右手按在杖头处一旋一折,只听“咔嚓”一声,禅杖从中间裂开,分为左右两半。
谢云潇道:“你真是慧眼如炬。”
华瑶道:“那当然了,我什么都懂。”
果不其然,正如华瑶所料,那铁管是空心的,管壁上镶嵌着金丝。
华瑶拉起谢云潇的衣袖:“这是不是你们凉州的铸铁嵌金工艺?”
谢云潇仔细看了看,确认道:“不仅是凉州工艺,也是凉州材质。”
他的手指拂过禅杖的一条裂缝:“雍城特产一种钢铁,不腐不锈,经久耐用。”
这就更奇怪了,华瑶心想,宏悟禅师的武器竟然出自凉州,还是数十年前的凉州,难道宏悟禅师与凉州也有什么渊源?
华瑶虽有几分疑心,却未宣之于口。她戴上一双手套,检查铁管的内部,又窥见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载着佛门武功的功法,开篇第一句“慈悲为本,宽宏为怀,清净地法,所有善根,悉以回向一切智地……”
修炼武功,也是修炼心境,佛门功法的首要之务,便是六根清净,这当然与华瑶无关。
华瑶也懒得细究下去,只把禅杖用一块黑布包裹起来,扔进了库房里,等到观逸醒来以后,再让他解释解释。
做完这一切,已是未时一刻,谢云潇也要返回校场了。华瑶和他告别,他目送她先一步离开,周围空无一人,唯有黄叶在秋风中飘落。
*
又过了几天,宛城风平浪静,宛城文官似乎不敢再与华瑶对抗,城中造谣传谣的人也少了许多,只是又有一种流言,据说是从京城传来的,说皇帝已经驾崩了,“昭宁”这个年号应该废除了,先帝一命呜呼,新帝仍未登基,大梁朝的江山社稷怕是难保。
沧州商人也传来了消息,沧州边境战火连天,敌军真像疯了似的,死命地攻打虎牢关,沧州士兵伤亡人数至少在一万以上。
内忧外患,纷至沓来,怀有忧国忧民之心的仁人志士,便也开始为了国事而奔走。京城、虞州、永州、沧州等地的读书人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开放言路,增派官兵,尽快终止各地的乱局。
相比之下,秦州的太平气象,算是十分难得了。宛城百姓也不愿再次陷入战乱,叛军的暴行历历在目,谁也不想重温那一场噩梦。
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司度的军队在距离宛城东门二十里之外的树林中安营扎寨了。
司度原本率领了一千兵马、四万流民,然而,华瑶几次三番地使出了阴谋诡计,那四万流民仓促奔逃,争相涌入秦州乡镇,只剩下一千多人依然跟随司度。
司度不再走官道。他故意放慢了行程,抵达宛城的日期远比他预计的更迟。这一路上,他远离城乡村镇,仍能听见民众高唱《启明歌》,歌词朗朗上口,歌声悠悠不绝,颇有一种飘渺空灵之感,这首歌也动摇了他的军心。
宛城文官冒死给他传信,还说宛城有一位花魁,名叫花千树,通晓音律之奥妙,《启明歌》的曲谱,正是花千树所作。她这等贱民,因受华瑶宠信,竟也有荣光加身,昔日的残花败柳,却成今日的瑶林玉树,岂不可笑?!再说秦州的愚民,有头无脑,愚蠢至极。他们把华瑶尊为神女,容不得任何人诋毁她。
司度看着文官传来的信,心头的疑虑更沉重了。
华瑶不拘一格,选用人才,又施行严法仁政,辅以鬼神之论,秦州人坚信她是神女下凡、济世救民,她的真身是启明星,她的魂魄来自天庭。
在传闻之中,就连她的驸马谢云潇也是仙人下凡,专为辅佐她而来。谢云潇美若天仙的外表,便是一个例证。古往今来,姿容绝世的皇后也不在少数,谢云潇此生注定要做皇后。
读到此处,司度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觉得,乡野愚民,愚不可及,如此可耻可笑的流言,仿佛出自疯癫之人的口中,倒是蒙骗了一批信徒。
司度合上信封。他坐在一片树荫里,闭目养神,心里想的都是华瑶,他真想一刀砍下华瑶的头颅,将华瑶取而代之。
华瑶被称为“仁义之主”,但她的手段也见不得光。她入驻宛城之后,便把宛城文官的家眷全部抓了起来,关在南区的几座大宅之中。凡是听命于她的文官,都能领回自己的家眷,至于那些抗命不遵的,或是对她阳奉阴违的,要么全家消失了,要么还剩一条命,却不知家人死活,迟迟等不到再见之日。
正当司度犹豫之际,他又收到了太后的传令。
太后突然召回了镇抚司的一百名高手,这一百名高手,原本是父皇送给司度的助力,却被太后夺走了。司度的兵力一落千丈。
司度稍加思索,便想通了关窍,他的父皇必然驾崩了。他失去了靠山。
司度当机立断,率领军队躲入深山老林,只在附近乡镇留下了几个哨兵,与朝廷传递消息。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司度正在草丛中静坐,他的哨兵送来了东无的密信。司度读完那封信,紧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甚至笑了一下,他本已走投无路,东无却要与他合作,他欣然答应,亲自定好了接洽的日期。